李明卿就拍手,把位置讓出去,孟不疆不想坐,他就強拉,“玩兩把就會了玩兩把就會了,我給少主盯着。”
李明卿到一旁給他抓牌碼牌,悄悄地比劃着,說什麼“這樣擺是踏雪尋梅”,“那樣擺就是二龍戲珠了”。
那雪柳姑娘愛黏他,也湊過來坐到他腿上偏頭聽。
“什麼玩法,弄得這麼麻煩。”孟不疆一皺眉,推手不想玩了。
“沒有沒有,很好玩的。”李明卿對他說道。
孟不疆看着李明卿的眼睛,想他蹲在家裡這些天就瞎琢磨出了這個,不耐煩地坐在椅子上,把骨牌乒乒乓乓幾個并在一起,“那這樣擺呢?”
李明卿教完了兩局,孟不疆也算不上會玩,結果第三局李明卿就踴躍地坐到對面去了。
然後狠赢了孟不疆一筆。
李明卿笑得歡,“掏錢掏錢!”
“李郎,你琢磨出這個玩意,是不是就是為了敲我們竹杠啊?”有姑娘在桌上笑道,她這幾局玩出了點意思來,但到底是剛上手,也輸給了李明卿。
“我沒錢了。”孟不疆把牌一推,讓手下重新來碼。
“沒錢了……那就拿那個屏風來抵吧少主?”李明卿目光在廳裡尋了一圈,雙眼發亮地指上一面三扇的繡字屏風。
“雅,大雅,真是雅。”趁着牌桌正在整理,李明卿索性起身去看,那三扇屏風繡着隸、真、草三書,素面墨線,燈光下俊字如飄,“連我這麼不懂行的都覺得傳神,這是哪家的繡娘啊?”
“這是尊家姑娘的繡工,金陵尊繡是一絕,隻是不流于市,所以外面人都不知道。少主得的這幅屏風,隻怕整個皇家的繡品都比不過呢。”
李明卿聞言正色,虛攬着那屏風對孟不疆強調道:“少主爺,你把它輸給我了。”
“少主今天剛說要把那玩意丢出去,正好你揀着了。”有公子哥笑道。
“丢?這麼好的東西幹嘛要丢?”李明卿繞着那屏風上下端詳,挑不出半點錯處。
“李公子,你不知道,尊家今早剛傳出來的新聞呢!我們都聽說了。”雪柳小拇指抵着下巴揉,嘴角帶笑。
“我不知道,你說給我聽。”李明卿走到雪柳身邊俯下身。
雪柳就勢和他耳語:“這尊家如今都死光了,就剩下一個二十多歲不嫁人的姑娘,這尊姑娘繡藝是雛鳳清聲,可是為人很乖張,不管有多少提親的,她從來不讓進門。今早她把一家的媒人又給轟走了,結果男方氣不過,堵着門來罵,笑話她是大腳。”
纏足是十年前興起的新法,如今已經蔚然成風了。小門小戶家女人要幹活,纏不起足,勾欄和大戶人家就更以此為貴,以此為美。
“然後呢?”李明卿問。
“然後那尊姑娘就傳了一首詩出來,讓丫鬟當街念給那個男人聽。”
“詩是怎麼寫的?”李明卿更感興趣了。
“我記不全。”雪柳斂笑搖搖頭。
但看起來,她不是記不全,更像是不敢說。
李明卿捅捅旁邊的孫三,讓他告訴自己。
這會牌碼好了,大家都開始摸牌,孫三悄悄的,用手沾着茶水寫給他,李明卿一邊摸牌一邊看。
隻見那首詩寫的是:
三寸弓鞋自古無,觀音大士赤雙趺。
不知裹足從何起,起自人間賤丈夫。
李明卿看完笑出了聲,說道:“真是個奇女子!我拿了她繡的寶貝,改天要借機去拜謝她,好好見識一面。”
李明卿就是這麼個性子,愛女孩成癖,沒半點雄風剛性,衆人已經司空見慣。如今他說這話,為此事要丢屏風的孟少主冷哼了一聲,大家觑着眉眼,看着少主是不打算和他發作的意思,也就都不好說什麼了。
李明卿琢磨出來的這個玩法有意思,大家玩上了瘾,夜深方散。
李明卿一瘸一拐的也要走,被孟不疆按住留下了。
“少主,這是幹什麼呀?”李明卿茫然的被帶到了隔間床榻,看着面前的醫師問孟不疆。
“給他看看腿。”孟不疆對醫師說道。
“呃,不用了吧……”李明卿想要推卻,卻已被醫師撩起袍子舉起腿查看了。
醫師翻來覆去端詳了半天,最後把孟不疆帶了出去說話。
“怎麼,他傷得很重嗎?”孟不疆在屋外向醫師問。
不敢當着病者面說的,一般就是重疾了。
醫師是孟府的老人了,被鎮南侯從皇宮帶出來的杏林妙手。他此時凝着雙眉,沉吟半刻,斟酌着和孟不疆說道:“少爺,他可能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