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給你運。”
李醜一愣,看着女人們都聚過來,說道:“你們也得走水路,這貨誰都運不了,我們不要了。你們去看看有哪些可用的可帶的,自己拿走吧。一會兒船來了,我們分頭走。”
“這些貨還能賣多少錢?”女人中有的問。
李醜回頭看看, “約莫三千兩。”
“三千兩不能白打水漂,我們走旱路給你運。”說話的是昨日第一個出現的那女人。似乎她是這群人中的領袖,她和李醜說着,已經打了個手勢,其餘八個女人都向騾車走去。
趙李的不少手下都對昨日之事念念不忘,仇恨着這些女人。此時女人們過去,局勢變得劍拔弩張。
李醜回頭看趙硙。
“把貨給她們吧。”趙硙這才開口說了句話,然後又把眼望向河面。
“停手,把貨都放下。”李醜執鞭走向人群,揮手讓女人們行動,又叫道,“老周,老三,過來!”
女人們手法娴熟地把騾馬解開,帶去飲水吃草,同時手指翻飛變化着繩索,不知做什麼使用。
老周和鼠眼老三都朝李醜走過來。
“老周,這裡的船家要什麼貨,報給老三,讓老三帶人揀貨。”李醜對老周說道。
“呃,”老周見李醜話說得飛快,也忙掏出紙來,倒豆子一樣報給鼠眼老三,“熊掌二十對,鹿筋二十斤,鹿信五十條,山參兩根,犀角兩對,這些用作船資,其餘的全部不要。”
“聽清楚了嗎?”李醜問鼠眼老三。
老三忙點頭。
“揀完了貨,想辦法把剩下的貨塞進九輛車子裡,半炷香内辦好,辦不好我找别人當老三。”李醜說道。
老三一溜煙去了。
手下們搬着貨仍不老實,有人故意用箱子去撞河邊的女人,女人閃身一躲,他險些自己掉進河裡。
李醜一鞭子抽過去:“還想挨捅是嗎!”
“老大你怎麼向着娘們啊?”有手下路過時不滿地停下。
李醜對他也是一鞭子,恨得咬牙。官府搜查,臨時改道,前路未蔔,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們還顧着抱團耍那點髒臭心眼。
畜生,全他大爺的是畜生。
李醜這時候理解趙硙治下的手段了,回身看去,見趙硙還定定地對着河面。
河面空寂一片,落日淹下去半個。
“我們該把貨運到哪裡去?”那個女人頭領過來問道。
老周還在李醜身邊,李醜看向他,“運到哪裡?”
老周思索着,壓聲說道:“此處并州,再往東南是聲州。我當日是跟着賀老大到了聲州,摸清了路線才折回來的。賀老大下一步是去濃州,在那裡等着與咱們會合——按這樣,貨也該運去濃州……”
老周展開手中圖紙,眉毛打着結沉吟良久。
李醜靠過去一起看,先一步看懂了,對女人說道:“旱路比水路要繞好遠一圈,所過都是山野險途,你們急着南下,還是别涉險了。”
“不怕,隻管交給我們就好——線路可以給我看看嗎?” 女人說道。
“貨推到你們頭上,這可是兩樁官司。”李醜看着女人。
“從弓州到并州,我們穿着囚服秃着腦袋也走過來了,沒露一點蹤迹。如今有騾有馬,再給我們押十車的貨也不怕。”女人說道。
女人看向老周手裡的紙,老周看向李醜,李醜回頭,正和趙硙對上眼,趙硙對她點了點頭。
于是李醜把紙遞過去。
“這路标得很清楚。從這裡到濃州霧來山,我們六天可以趕到,到時我們會藏在山腳樹林裡,就在霧來山東南此處——”女人用手指給李醜看,“到時你們尋好了買主,派人左臂綁着紅布來這裡轉一圈,我們就會出來。”
“這麼遠的路,你們六天就能到?”李醜睜圓了眼睛看着女人。
“你們的騾子足夠多,也足夠好。這樣好的騾子,一頭可以押一千斤的糧不眠不休跑三天。現在有這麼多頭給我們輪換,我們日夜兼程,六天肯定能到。”女人笑着說道。
這女人的笑與衆不同。昨日初見,她笑得懇求,可是不卑不怯;今日她又笑,笑得讓人心安信服。
這是久居上位者的笑。李醜在她爹的臉上見過,虛僞很多,但态度如出一轍。
“這批貨值三千兩,你們有本事自己賣掉,為什麼還要為我們做嫁衣?”李醜把老周支走,向女人問道。
“小妹子,你們這批貨原本是運往弓州的嗎?”女人問道,聲音僅四耳可聞。
李醜怔住,瞳仁緊縮,而後忽然低頭破顔一笑。
真是個高人,隻怕昨日初見,就認出了貨是定北王的,而她李醜是女兒身。
因為是女人當頭目,所以不會對她們九個女人抱非分之想,因為劫的是定北王的貨,所以會一路往南逃,正好和她們順路。
“你的朋友把路徑選得極好,濃州是向南極多岔路中的一條。逃到了那裡就是泥牛入海,弓州那邊再想找到你們,就要把半面國土翻一遍。”女人說道。
“所以呢?”李醜問道。
“所以,如果我們把貨押到了濃州,後面的路你可以帶我們走嗎?”女人說道。
“你們要到哪裡去。”李醜問。
“你們到哪裡,我們到哪裡。我們跟着你,認你做老大。”女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