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光像幽靈的紗幔籠罩着金屬穹頂。
晚年安踩碎冰層下的骸骨時,聽到了嬰兒的哭聲。
“聽見了嗎?”他抓住沈忘甯的手臂。
兩人在暴風雪中跋涉了六小時才找到這個隐藏在冰川裂縫中的入口。
沈忘甯搖頭,護目鏡上結滿冰霜。他的抑制貼早已失效,Alpha信息素在嚴寒中依然濃烈得反常。“聲波幹擾。”他指向岩壁上閃爍的金屬球體,“基地的防禦系統。”
哭聲突然變成高頻尖嘯。
晚年安的耳膜一陣刺痛,鼻腔湧出溫熱的液體。
他抹了把臉,手指沾上銀色血珠。
“你的血...”沈忘甯的聲音被風雪撕碎。他拽過年安的手腕,瞳孔驟縮——那些銀色液體正在空氣中凝結成細絲,像有生命般指向基地入口。
厚重的金屬門無聲滑開。
溫暖氣流裹挾着福爾馬林的味道撲面而來,晚年安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這個地方喚醒了他骨髓深處的恐懼。
“歡迎回家,001。”
廣播裡的聲音讓兩人同時繃緊身體。
沈忘甯的槍口指向聲源,而晚年安盯着走廊盡頭突然亮起的屏幕——莫裡斯的臉在監控畫面裡像具蒼白的蠟像。
“直走到底,孩子們。”科學家的微笑令晚年安後頸的汗毛豎起,“讓我們結束這場長達二十五年的觀察實驗。”
走廊兩側的培養艙逐漸亮起藍光。
晚年安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每個艙體裡都漂浮着人形——不,是與他相貌相同的屍體。
有的缺了四肢,有的皮膚融化,第十二号艙體的面部扭曲成可怕的呐喊表情。
“克隆體...”沈忘甯的槍管抵住晚年安的後腰,“你是第幾個?”
晚年安的手掌貼上第十三号艙體的玻璃。
裡面的軀體完好無損,胸口卻有碗大的貫穿傷。“最後一個。”他的聲音不像自己的,“他們在我身上成功了。”
走廊盡頭的氣閘門嘶鳴着打開。
莫裡斯坐在輪椅上,膝頭放着銀色金屬箱。
老人比錄像裡更枯瘦,灰藍色眼睛卻亮得駭人。
“漂亮,不是嗎?”他撫摸着金屬箱,示意他們看天花闆。
晚年安擡頭,巨大的全息投影展示着地球被紅色網絡包裹的畫面,““諸神黃昏”全球傳播模型,隻需要一個攜帶者的血。”
沈忘甯的子彈擦着莫裡斯的耳朵嵌入牆壁。“解藥。”□□上膛聲在密閉空間裡格外刺耳,“現在。”
莫裡斯卻笑了。
他按下輪椅扶手的某個按鈕,晚年安突然跪倒在地——後頸的腺體像被烙鐵灼燒,銀色血液從七竅滲出。
“他不是需要解藥的病人,007。”莫裡斯推動輪椅靠近抽搐的晚年安,“他是瘟疫本身。”
全息投影切換成基因圖譜。
晚年安在劇痛中辨認出自己的DNA鍊——那些本該是堿基對的位置,全被替換成了詭異的銀色序列。
““銀血”不是病毒,是納米級信息素工廠。”莫裡斯的輪椅停在晚年安面前,枯枝般的手指拂過他臉上的血絲,“每個粒子都攜帶ABO基因重組指令,能通過任何□□傳播。”
沈忘甯的槍管抵住了莫裡斯的太陽穴。“關閉它。”
“哦,我親愛的士兵...”莫裡斯轉向他,眼中閃爍着病态的興奮,“你知道為什麼選你當007嗎?”他突然掀開膝頭的金屬箱,“因為你才是最初的ALPHA-001。”
箱子裡漂浮着少年時期的沈忘甯全息影像。十二歲的他躺在手術台上,後頸被切開,腺體閃爍着同樣的銀光。
晚年安的瞳孔驟然收縮。
某個被封鎖的記憶碎片突然刺入腦海——陰暗的地下室,少年沈忘甯将他護在身後,雪松味的信息素籠罩着瑟瑟發抖的小克隆體。
“你們...認識?”沈忘甯的槍口微微顫抖。莫裡斯趁機按下另一個按鈕,沈忘甯突然慘叫一聲跪倒,頸後的抑制環亮起刺目的紅光。
“完美的控制機制。”莫裡斯陶醉地看着兩個痛苦的Alpha,“001号原型與最終克隆體的信息素共鳴。當銀血完成轉化,007,你的基因将成為控制他的鎖鍊。”
晚年安在眩暈中看到沈忘甯掏出了匕首。
利刃刺入後頸的抑制環,火花四濺中,雪松味的信息素如海嘯般爆發。
這氣息與他記憶中的保護傘完美重疊。
“跑...”沈忘甯滿手是血地抓住他的肩膀,“北極點...有潛艇...”
莫裡斯歎息着搖頭。他按下最後那個紅色按鈕,整個基地突然響起機械女聲:“最終階段啟動。T-minus 300 seconds.”
天花闆突然展開,露出數十個倒懸的培養艙。
晚年安踉跄着站起,看清艙體内是發育到不同階段的709号實驗體——最小的隻有嬰兒大小,最大的已經撐破了強化玻璃。
“五分鐘後,這些可愛的孩子們會帶着你的血樣飛往全球主要城市。”莫裡斯的聲音因亢奮而尖細,“新世界不需要那麼多無用的性别。”
沈忘甯突然撲向輪椅。匕首刺入莫裡斯胸口時,老人卻大笑出聲:“太遲了!他的血已經——”
爆炸聲吞沒了後半句話。晚年安拽着沈忘甯滾進通風管道,身後傳來培養艙接連破裂的悶響。
709号實驗體的尖嘯與莫裡斯的笑聲混在一起,像噩夢中的交響樂。
“三百秒...”晚年安在狹窄的管道中艱難轉身,銀色血液滴在沈忘甯臉上,“北極點有多遠?”
沈忘甯沒有回答。
他的瞳孔完全變成了金紅色,手指死死掐着晚年安的腰。“标記...”聲音嘶啞得不成人聲,“最後一次...能延緩轉化...”
管道突然傾斜。
兩人在墜落途中唇齒相撞,晚年安嘗到了血與雪松的味道。
他的犬齒不受控制地伸長,刺入沈忘甯的舌尖。
信息素如岩漿般灌入血管,銀血在體内沸騰歡呼。
他們摔進某個實驗室的緩沖墊上。
沈忘甯翻身壓住晚年安,犬齒抵住他後頸已經變異的腺體。“記住...”喘息聲燙得驚人,“無論看到什麼...都是我...”
劇痛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快感炸開。
晚年安的視網膜上閃過無數記憶碎片——少年沈忘甯在雨夜給他披上外套,軍校宿舍裡偷偷交換的抑制劑,議會槍擊案前那個被匆匆挂斷的警告電話...
“沈...忘甯...”他在信息素洪流中抓住對方破碎的制服前襟,“最初的那個...是你...”
警報聲突然變成高頻蜂鳴。
沈忘甯拽着他撞開緊急出口,暴風雪立刻糊了滿臉。
遠處冰面上,漆着紅十字的潛艇正破冰而出。
身後的基地開始坍塌。
晚年安回頭看了一眼,驚駭地發現莫裡斯站在觀測台上,胸口插着匕首卻仍在微笑。
老人的口型清晰可辨:“新世界見,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