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回過神來,臉上有點被耍的惱意,“算了,當我沒問。”
這人嘴裡沒一句實話。
蘇瑜替人撿起地上的筆,遞給他,“難道讨你歡心是一件很離奇的事嗎?”
轉學以來,他看到無數人對江妄獻殷勤,孫志,陸鳴,以及,江妄課兜裡一茬茬更換的情書。
江妄接過筆,“放你身上是。”
冷淡的語調讓蘇瑜有些怔然。
江妄的性子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他以為自己那番話能稍微打動江妄。
江妄見他終于消停,拿起筆繼續抄作業,剛寫幾個字,一隻手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腕,“等等。”
蘇瑜低溫偏低,就算成日穿着厚重的校服,似乎也暖不了那病弱的身子,兩人皮膚接觸的刹那,明顯的體溫差讓江妄抄寫的手瞬間僵在原地。
蘇瑜隻碰了一下就離開,在對方發火前,點了點江妄正在抄寫第二題,“江妄,你抄的是第三題的答案。”
看來,這人也不像表面那麼無動于衷。
江妄無話可說。
終于心煩意亂地把作業寫完,江妄打算去辦公室交作業,卻見蘇瑜抽過他桌上自己的作業本,先他一步起身。
饒是江妄再不情願,也隻得跟在對方身後走。
數學老師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跟唐建華聊天,蘇瑜将作業本放到她桌上,“老師,我來補交作業。”
何老師見到蘇瑜,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其實不急的,這作業本來是針對你們班這次月考出的,為了加強記憶,你現在先養好身體才最要緊。”
蘇瑜數學是年級唯一的滿分,她怎麼看怎麼順眼,語氣都溫和不少。
江妄見氣氛正好,跟蘇瑜錯開身,也把作業遞了過去,“這是我的,我病還沒好全,也先回去養養。”
他說完就想走,卻被何老師叫住,“你等會。”
她以為江妄的作業是瞎寫的,翻開一看,竟然都寫滿了,還像模像樣。
江妄哪裡看不出來她是想挑他的錯處,懶懶道:“何姐,我也還病着,你怎麼不關心一下我?搞區别待遇?”
唐建華在一旁斥責道:“江妄,你怎麼跟何老師說話呢?”
“沒事。”何老師看着底下的作業本,語氣溫婉,“江妄,你身體好些了嗎?”
江妄沒想到老師真出言關心他,畢竟,何老師對待他們可是有名的鐵面。
就在他卡殼不知怎麼回話時,旁邊的蘇瑜眼尖地發現,何老師原本已經将作業本合上,現在就這聊天的功夫,竟然重新翻看起來,還連帶着他的作業一起。
蘇瑜頓感不妙,“老師,要是沒别的事,我跟江妄先走了。”
說完,扯了扯江妄的衣服下擺,低聲道:“快走。”
江妄莫名其妙,不過還是任由人拽着自己的衣服往外。
剛走到門口,何老師忽然開口:“回來。”
她翻開兩人的作業,指着最後一題,“這一題其實有點超綱,蘇瑜能解出來不意外,江妄,你是怎麼想到這個思路的?”
“還有,你們誰來給我解釋一下,你們倆的答案怎麼會一模一樣?”
蘇瑜順着她的話看了眼,頓時沉默下來。
江妄幾乎是原封不動地将他的所有過程抄了過去。
他最後一步因為趕時間算錯,臨時劃了一條斜線,江妄可能抄着抄着沒注意這是廢棄的過程,竟然也一模一樣劃了一條線。
隻不過,他是往下的斜線,江妄是往上。
這都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解題故意用了比較難的解法,算是無意識炫技,這也是他的一個壞習慣。
但凡他用的是教給王恒的那種,蘇瑜都能圓過去。
在蘇瑜如臨大敵時,江妄似乎毫無所覺,他聳了聳肩,“一樣有什麼奇怪?”
“我們題目也是一樣的啊!”
此話一出,整個辦公室的人都驚呆了。
蘇瑜那點壓力被無形化解,低下頭,掩蓋住嘴角的弧度。
江妄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何老師一時哽住,半天才回過神,“好好好,這次作業就算了,江妄,我一直很想問問你,這次月考,你怎麼能考那麼低的?”
這次數學考試,蘇瑜是年級唯一的滿分,而江妄是唯一的零蛋。
因為辦公室還有别的老師,她都沒臉把那個0分說出口。
江妄沒有因為分數低而羞愧的概念,他咳了咳:“何姐,我要是說我恐高,你信不信?”
這次,蘇瑜實在沒忍住,笑了一聲。
江妄跟人靠的近,将那聲低笑聽得清清楚楚,沒好氣地瞥了蘇瑜一眼。
何老師一點不吃江妄那一套,斥道:“你再跟我貧嘴試試?”
眼見事态不妙,唐建華立馬出來打圓場,“消消氣消消氣,不過江妄太不像話了,是得給他一點顔色看看!”
他看向江妄,“正好月考後,樓下階梯教室還沒來得及打掃,罰你今天清掃幹淨。”
江妄知道唐建華算是間接幫他,沒說什麼。
等蘇瑜到階梯教室的時候,江妄正坐在桌上,一雙大長腿随意交疊,肩寬腿長,此時垂着頭,薄薄的單眼皮向下繃着,一看就不好惹。
上一秒,蘇瑜還以為江妄正悶着怄氣,下一秒,這人手機裡傳來一陣陣開心消消樂誇張的音效。
【bonus time~~~】
又過了一關,江妄心情絕佳,将手機塞進口袋,一擡頭,就看到站在門口,手裡拿着工具的蘇瑜。
江妄挑了挑眉:“他們竟然忍心罰自己的心頭寶來打掃教室?”
蘇瑜不置可否,“你一個人會打掃得很慢。”
經曆過一次月考的教室垃圾随處可見,窩成一團的草稿紙,丢棄的鉛筆和橡皮,甚至還有摔破的水杯玻璃渣,收拾起來也不簡單。
而何老師顯然正在氣頭上,江妄要是敷衍了事,之後肯定會繼續遭罪。
蘇瑜用毛巾将自己的手包起來,蹲下将地上玻璃渣掃在一起,再用厚厚的廢紙包起來,照舊寫上[玻璃,小心]的提醒字樣。
江妄站在比他高幾級的台階上,将蘇瑜的動作盡收眼底,“江石凱又不在,你廢這麼大的勁幹什麼?”
蘇瑜正拿着紙包站起身,因為碎屑到處都是,蘇瑜蹲的時間比較久,饒是起身很慢,眼前還是迎來一陣熟悉的黑暗。
他準備去扶旁邊的課桌,一雙溫熱的手卻搶先抓住了他的胳膊。
江妄勁很大,單手就扶穩了蘇瑜。
蘇瑜視野恢複後,江妄也收回了手,嘀咕道:“什麼毛病,動不動就暈……”
蘇瑜将紙包放進垃圾桶,簡單擦了擦手後,從口袋掏出一顆薄荷糖吃下,“低血糖。”
隻是他比較嚴重而已。
可能是吃了糖,蘇瑜聲音也沒之前啞了,江妄聽着他的含混語調,以及空氣中隐隐飄來的甜味,後退了一步。
“還有,我這樣處理碎玻璃不是跟江石凱作秀。”蘇瑜解釋,“我經常跟着我奶奶去撿垃圾,如果不戴手套,很容易受傷。”
農村沒有進行垃圾分類,有時候為了那點瓶瓶罐罐,一周手就要被紮一次。
若是玻璃渣嵌進手心,用針挑的時候,會很疼。
江妄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解釋之前自己說的話。
撿垃圾這種詞,從來沒在他的生活中出現過。
學校的垃圾桶是專人負責清理的,附近的小區也沒出現過什麼拾荒老人。
他嘴巴張了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