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嫌棄他身子弱,嫌棄他嗓音難聽,抑或,單純覺得他礙事。
江妄沒想到蘇瑜看的還挺透徹,也沒了興緻,恹恹道:“知道就趕緊滾蛋。”
蘇瑜頓了頓,忽然問起一個大家都沒提及過的事,“江妄,你母親呢?”
他來到柳市這麼久,江妄的母親都沒出現過。
不知道江妄的母親在這個家庭裡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江妄整個人沉默下來,蘇瑜沒繼續問,隻是靜靜看着江妄。
他得出一個結論,在江妄心裡,母親比父親的地位更重。
發覺蘇瑜又在觀察他,江妄收起表情,冷聲道:“少打聽我的事。”
江妄什麼都不願意說,蘇瑜又陷入死胡同。
他預料到,自己原先的路已經走不通了。
有江石凱這種暴力型父親的江家隻會是另一處地獄。
他不該把成年人的表面客套當真。
可不失落是假的,偏偏江妄這個時候還趕他,“沒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替人忙活了這麼久,江妄還一直對他惡語相向,蘇瑜心裡也不是滋味,“你能不能别對我這麼兇?”
語氣帶了點很淺的委屈,讓江妄一時不知怎麼應對。
他本來想說這人又在裝,可看着蘇瑜低落的神情,又覺得他實在演得太真了點。
江妄看不下去,索性偏過頭,眼不見為淨。
“我知道你在氣什麼。”蘇瑜看着背對他的江妄,解釋,“可我沒跟江石凱告狀,我放學回家就複燒了,江石凱來我房間看了一眼,就走了。”
“之後,就是我被你們的動靜吵醒,下了樓。”
江妄不太信這個說辭,隻不過,蘇瑜低啞的嗓音聽着可憐兮兮的,他懶得跟人争。
此時,門口傳來幾聲奇怪的撓門聲。
是周五。
江妄準備起身,卻被蘇瑜叫住,“冰敷時間還沒結束,你别亂動。”
蘇瑜扶着輸液架,走到門口,卻沒有想開門的念頭:“你後背傷成那樣,還是别管狗了,我叫舒姨把周五帶走?”
饒是蘇瑜面色如常,可江妄還是捕捉到了對方臉上的那點抗拒。
倒是沒像剛才那麼死氣沉沉了。
“可他要是看不見我,晚上可能會在院子裡叫一晚上,還會上樓來扒門。”江妄慢悠悠道,“我記得,它經常會把我們兩個的房間搞混。”
也就是說,要是不随周五的意,晚上周五就會去騷擾蘇瑜。
話音剛落,蘇瑜快步走到門邊,給周五開了門。
今天周五是被舒姨遛的,一整天都沒見到江妄,開了門,立馬搖着尾巴就要撲上床。
“周五!”江妄擡手呵斥一聲,“不許上來!”
他背上的傷可禁不住周五蹦跶。
周五立馬停下,蹲在床邊,被江妄安撫地揉了揉頭後,激動地舔了好幾下江妄的手心。
蘇瑜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周五,他原本以為周五的性子跟江妄一樣,是個無法無天的主,沒想到這麼通人性。
周五的狀态異常興奮,饒是猜到它不會輕易傷人,蘇瑜還是站到了離周五最遠的角落。
輸液架輪子滾動的聲音成功吸引那邊一人一狗的注意,兩雙眼睛唰唰落在蘇瑜身上。
蘇瑜:“……”
他忍不住又走遠了幾步。
江妄嗤笑:“就這點膽子。”
在江妄和周五互動的時候,蘇瑜感覺江妄的心情好了不少,又補了一句:“我真的沒跟江石凱告狀,你信我。”
江妄拍了拍周五的狗頭,示意它乖乖趴着,“你離那麼遠,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麼。”
蘇瑜哪裡不知道江妄故意逗自己玩,可現在他無路可走,要是江妄繼續仇視他,他在這裡根本沒有立足之地。
于是,蘇瑜毫不猶豫,走到了江妄床邊。
周五就趴在兩人中間,眼見蘇瑜推着輸液架就要碾到周五的狗爪子,他眼皮一跳:“停。”
這人仗着他在就為所欲為?
周五就算對蘇瑜第一印象再好,被壓爪子也是會發火的,到時候吓到人又是他背鍋。
蘇瑜沒注意到那麼多,他一心想跟江妄解開誤會,站定後再次開口:“是江石凱跟你說什麼了嗎?”
江妄捏了捏周五的耳朵稍作安撫,“他說我用狗把你吓出高燒,霸淩同學,說我是個賤崽種。”
饒是江妄語氣輕飄,蘇瑜還是能想象出這些話的惡毒。
“我的病跟你無關。”蘇瑜抿了抿唇,“是江石凱太獨斷,誤會你了。”
江妄聽着他的安慰,挑了挑眉,“我說過相信你了嗎?”
蘇瑜:“……”
江妄伸手,從床頭櫃拿過手機,找到家庭設備裡聯網的攝像頭。
這個攝像頭是為了周五才安的,在院門口,正對狗窩,也能看到正廳。
他沒給江石凱開通查看權限,有時候江石凱為了監視他,回家後,會拆開SD卡,查看他以往的行程,或許能找出他一點錯處。
果不其然,昨天下午視頻有一段空缺,江妄将進度條前移,黑屏前,江石凱正跟家庭醫生在院内聊天。
蘇瑜就站在他旁邊,也看到了畫面内容,“我跟醫生說我最近總做噩夢,睡不好,他或許跟江石凱說了。”
江妄不置可否。
醫生走後,江石凱便來取走了攝像頭,畫面就此中斷。
想必是江石凱看到了周五将蘇瑜撲倒的畫面,加上醫生的說辭,便将高燒跟他聯系起來。
江妄大緻理清原委,冷笑一聲:“老東西。”
蘇瑜等他罵完才開口:“你現在可以信我了吧?别總遷怒我,兇我。”
一人一狗,給的壓迫感連他都扛不住。
這控訴的語氣讓江妄一陣莫名其妙,他撐起上半身,試圖跟人講道理,“我什麼時候兇你了?”
不就說了一個滾嗎?
他天天讓王恒滾,王恒還跟他嬉皮笑臉呢!
蘇瑜将他身上滾下來的冰袋重新放上去,好巧不巧貼到一片裸露的腫脹傷口,疼得江妄倒吸一口冷氣。
蘇瑜按住冰塊,慢吞吞道:“你現在,就在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