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挺符合蘇瑜一貫的行事作風。
江石凱見他還敢甩臉色,“我看你真是反了天了,給我去牆邊站好!”
他撸起袖子,“今天舒姨不在,我看誰能救你!”
江石凱聲音帶着濃濃的怒意,仿佛兩人不是父子,而是見面分外眼紅的仇人。
明明,他們隻是簡短地對話了兩句,江石凱就要動手。
江妄看着氣勢洶洶的江石凱,問:“忍了很久吧?”
最近生意忙,他又沒什麼大型考試,好不容易月考分數讓江石凱抓到把柄,對方卻因為公務纏身回不來,隻得打電話罵他一頓,現在,以蘇瑜生病為由,終于可以教訓他了。
江妄放下碗筷,嘩啦拉開凳子。
17歲的少年身高腿長,面色陰沉,薄薄的單眼皮向下垂着,卻依舊掩蓋不住眼裡的絲絲戾氣。
兩人相對而立,江妄氣勢絲毫不遜色江石凱這個久經商場的成年人。
江石凱握着鞭子的手緊了緊,好在江妄還沒叛逆到毆打老子的地步,隻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自己走到牆邊,背脊挺直,轉身,背對着他站好。
打一頓,江石凱能消停很久。
周五聽到屋内的動靜,好奇地蹲坐在門口,一雙眼睛盯着屋内的兩人。
江妄眉頭皺起,想讓周五離遠點,此時後方傳來一陣輕微的破空聲,随之而來就是背上傳來的劇痛。
夏衣單薄,根本起不到什麼阻擋作用,被竹條抽中的瞬間,一陣尖銳的疼痛在江妄頭皮炸開,竹節的凸起撕扯過肌膚,帶起一陣火辣辣的灼燒感。
周五聽到江妄的悶哼聲,表情瞬間兇狠起來,獠牙畢露,沖着江石凱叫了一聲。
沒等江石凱反應,江妄怒斥:“周五,回去!”
說完,沒等江石凱發話,擡手把客廳的門用力合上。
周五委屈地叫了一聲,用狗爪子扒拉了幾下鐵門。
江石凱回過神,“你以為我不讓養狗跟你說笑呢?再不送走,我直接找人上門把這狗賣了。”
被賣的下場,便是被宰殺成為餐桌上的食物。
江妄撐着牆壁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咬牙,“要打就打,别扯那些亂七八糟的。”
他語帶嘲諷:“怎麼,老了,連鞭子都揮不動了?”
江石凱被氣得臉色鐵青,“你真以為我不敢打你?”
手高高揚起,再沒半分留情。
蘇瑜正在挂點滴,迷迷糊糊聽到底下的動靜,強撐着睜開了眼。
放學後,一回到家,他自己查了一□□溫,39℃,顯然又起來了,好在江石凱得知他生病的消息後,請了個醫生來家裡,又給他挂上了點滴。
醫生聽他說最近睡眠不好,回家給他拿安神補氣血的藥去了。
周五在院内焦躁地大聲叫着,樓下的動靜也持續不斷,其中夾雜着幾聲悶哼。
像是痛極了從齒縫中發出的。
蘇瑜拖着輸液架,打開了房門,聲音頓時清晰——
竹條的抽打聲,江妄吃痛的吸氣聲,以及江石凱的怒罵聲。
“還敢跟我頂嘴了是吧?”
“成天鬼混,不好好學習,像你這樣能有什麼出息!”
“讓你跟着我姓江,我都覺得丢人!”
蘇瑜見識過很多傳統的中國教育式家長,講究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沒有哪一個,像江石凱這樣暴力且無情。
江妄也真是個硬骨頭,挺着背,額頭青筋迸出,卻一點不肯示弱,隻有疼極了,才發出幾聲短暫的氣音。
面對江石凱這種愛面子的人,江妄隻要敷衍地放一句軟話,這場責打便會迎刃而解。
可所有人都知道,江妄不會。
輸液架下不了樓梯,蘇瑜低頭,直接拔出了針管。
江石凱又抽了幾鞭子,才遲鈍地發現身後有人。
看清是蘇瑜後,将竹鞭往後收了收,面上有幾分不自在,“你怎麼下來了?生病了就好好躺着。”
語氣沒了之前的溫和,還帶着幾分頤指氣使。
蘇瑜清晰地感知到,因為這次下樓,江石凱第一次對他産生了不喜的情緒,估計還覺得他礙眼。
畢竟,家醜被人撞破,江石凱當然不開心。
蘇瑜餘光看了眼衣服被抽變形,正扶着牆壁的江妄。
因為疼痛,他整個身體微微發顫,整個人罕見地狼狽。
似乎察覺到他的窺視,江妄偏頭,冷冷跟人對視。
這一次,蘇瑜赢得徹底。
在江石凱發現前,蘇瑜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江叔,您給我請的家庭醫生快回來了。”
“您之前不是總說頸椎痛嗎?正好讓他給你看一下。”
相比于未成年的學生蘇瑜,醫生才是不可露醜的外人。
江石凱皺眉看了眼四周的狼藉。
打的時候沒顧及,把桌上的飯菜都碰倒了,現在一地狼藉。
蘇瑜主動開口:“我把底下收拾一下,您先上去休息?”
江石凱看了一眼江妄,沉沉嗯了一聲。
離開前,蘇瑜朝他伸出手,小聲道:“我幫您收好。”
江石凱頓了頓,把手中的鞭子交給蘇瑜。
人離開後,蘇瑜的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收斂,然後,面無表情地,把鞭子扔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