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班要來一個轉學生！有人看到班主任帶着人去拿教材了。”

喧鬧的教室裡，一群人湊在一起，交頭接耳。

“我是聽說江叔從老家接過來一個人，沒想到這麼快。”

“啧，江叔？陸鳴，你跟江妄他爸很熟？”

“我上學期還受邀去他家吃過飯，怎麼，有問題？”

“說得這麼牛逼，那你怎麼還要給轉學生讓座呢？”

教室吵得沸沸揚揚，後排一個男生一邊豎着耳朵收集情報，一邊低着頭在課兜裡給好友發消息。

【陽陽陽陽：你真要高二轉來柳城啊？】

兩人是同鄉，交情不錯，隻不過夏曉陽初中畢業就來到了柳河一中，比蘇瑜早兩年。

夏曉陽每打一段字就往窗外看一眼，可能是班裡問題學生太多，他們班主任唐建飛是出了名的嚴厲，要是被抓到他自習課偷玩手機……

他光是想到這個可能就打了個哆嗦，這個時候，手機震動了一下。

【酥魚：嗯。】

夏曉陽剛準備追問，角落處的争吵忽然停止，他心頭咯噔一下，條件反射地把手機扔到書包最裡面，一擡頭，果然看到了距離門口隻有幾步路的老唐。

不過老唐今天顯然不是來抓人的，沒空搭理他們，側身露出了身後的人。

夏曉陽伸長脖子看去。

饒是知道蘇瑜長的好，可好久未見，乍一看還是晃了眼。

少年是極漂亮的，皮膚白皙，五官精緻，是很典型的美人臉，容貌出挑，還有幾分江南特有的溫柔書卷氣，顯得很乖。

此時他右手正握着什麼輕輕放進口袋，夏曉陽眼尖地瞥見了手機邊緣折射出的金屬光澤。

蘇瑜剛才竟然是在老唐的眼皮子底下給他發的消息！！！

夏曉陽倒吸一口涼氣，報道第一天，就算是再狂再拽的人膽子也不會這麼大，偏偏老唐轉身後，蘇瑜動作自然地從口袋裡抽出手，絲毫沒有做壞事的心虛。

一向精明的唐建飛顯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笑着沖底下的學生介紹道：“這是轉到我們八班的蘇瑜同學，大家歡迎一下。”

掌聲很快響起，積極響亮，不過主力軍都是女生，男生們雙手環胸，看向蘇瑜的目光帶着明顯的敵意。

“八班有妄哥就夠叫人難受的了，現在又來個，這日子還讓不讓我們過了！”

“就是就是！”

唐建飛聽着底下的起哄聲，闆起臉教訓：“你們能不能攀比點好的？人家剛參加市裡物理競賽得了一等獎，有本事你們也去拿個。”

在唐建飛訓人的時候，蘇瑜就在他旁邊站着，懷裡抱着嶄新的教材，眼睑微垂，側臉弧度柔軟安靜，卻有種不疾不徐淡漠感。

“拽什麼拽？不就是鄉下來的窮小子嗎？”

“還裝上了。”

底下不服氣的聲音愈演愈烈，甚至不少人說不歡迎蘇瑜，想讓人滾出八班。

唐建飛沒想到大家對一個轉學生會有這麼大敵意，剛想呵斥，旁邊站着的人偏頭，往右看了眼。

這動作引起唐建飛的注意，他順着視線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嚷嚷得最兇的那個，厲聲道：“你身為學習委員，不制止就算了，還帶頭起哄？”

被當成典型拎出來，那人漲紅了臉，低頭不敢再言。

騷動平息，唐建飛本來還想給他們做做思想教育工作，可手機一直響，他是高二的年級主任，今天有大會。

時間緊迫，唐建飛指了指最後排右側靠窗的地方，“蘇瑜，你坐那裡。”

唐建飛前腳剛出教室，放學鈴就響了，教室裡重新熱鬧起來。

夏曉陽上前，想幫人拿新教材，卻被蘇瑜禮貌回避，“不沉，我自己來。”

他不喜歡别人動自己的東西。

蘇瑜語調很輕，卻依舊難掩不正常的沙啞，突兀刺耳的嗓音出自這樣漂亮的少年，像是一塊玉石磨在砂礫上，生出噪雜不平的印記。

夏曉陽伸在半空的手都忘了收回。

他記得，蘇瑜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從那之後嗓子就出了問題，還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

隻是他沒料到蘇瑜的嗓子已經啞到這種程度了。

以前，蘇瑜的聲音很好聽的。

旁邊幾個經過的同學下意識看了蘇瑜一眼，好幾個還捂唇竊竊私語。

夏曉陽側身想擋住那些人好奇的視線，蘇瑜卻不閃不避，坦然又冷淡地跟那些人對視，搞得對面先不好意思地扭過了頭。

夏曉陽便隻是闆着臉站在蘇瑜旁邊，給了那些不懷好意的人一個白眼。

旁邊的人很快散去，蘇瑜整理好教材，幹淨有序的桌面跟旁邊形成鮮明的對比。

桌椅歪七扭八，書雜亂地堆在一起，有本物理教材翻開了一頁，嶄新得一點不像是已經上了半學期該有的樣子，唯一的痕迹，便是頁面中間龍飛鳳舞的簽名——

江妄。

蘇瑜伸手，将對方過界的，下滿五子棋的草稿本推了回去。

夏天悶熱，教室頭頂的風扇老舊失修，轉動時發出咯吱咯吱的噪音，根本帶不起幾縷風，兩人出了汗，蘇瑜更甚，額上的碎發完全汗濕，露出的臉蒼白且虛弱。

夏曉陽遞過去一瓶水，“你不會是剛下火車就來學校了吧？吃飯沒？”

蘇瑜仰頭喝了口水，随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來的柳城？”

兩人很久沒聯系了，他隻說了要轉來柳城一中，并沒提起具體的行程。

“你的消息早就在班裡傳開了。”夏曉陽解釋，“畢竟，你是江妄他爸特地帶來給江妄補習的。”

對方可是直接給學校捐了一個圖書館的大佬，再加上江妄的人氣，江家幹什麼都會被人盯着。

夏曉陽想到什麼，撇撇嘴，“給江妄補習可不是什麼好差事，他——”

說着說着，夏曉陽忽然噤聲，眼睛往周圍瞟了幾眼，确定安全後，才用氣音繼續開口：“他脾氣超差的。”

“抽煙，喝酒，賽車，打架……幾乎所有壞學生的标簽都能貼他身上。”

而蘇瑜身子太差了，江妄上一任同桌每天對江少爺點頭哈腰都讨不到什麼好果子，蘇瑜要是惹到江妄，一拳頭都遭不住。

夏曉陽還想勸，卻被蘇瑜打斷。

“有多壞？”蘇瑜擰緊水瓶，“能壞過仁村嗎？”

仁村，是兩人的老家。

夏曉陽懵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