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騷動起來,被面無表情的女兵攔住。
人們頓時冷靜下來,小聲交談,都希望大當家接見他們。
大當家是一個非常高大的年輕女人,頭發短短的,長着烏黑明亮的丹鳳眼,神采飛揚。她含笑時給人以“她把我當成朋友”的親切感,不笑時威嚴冷酷極了,像是随時會殺人,令人心驚膽戰。
人們低下頭,不敢直視她,閉着嘴,不敢吭聲。
鄭鶴琴也低下頭。
當年瘦瘦小小的女孩,長得比将軍似的沈嘉禾更高了。
為什麼她長不成這樣的女人?
為什麼她的力氣那麼小?
鄭鶴琴握住拳,想起病死的大哥鄭仁壽。他比她高,力氣比她大,他死了,鄭家立刻鬥成一團,她那些活着的兄弟沒有一個不想做第二個大哥。
目光掃過人群,沈不餓問:“誰是鄭四?”看向身邊的仆人,“你收了她多少錢?别人找我你不告訴我,鄭四找我你便跟我說,這是生怕我不知道你暗中收受賄賂嗎?”
仆人頓時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下:“大當家饒命!小的鬼迷心竅,收了五兩銀子!”向沈不餓獻上五兩銀子,“求大當家饒命!”
他是個俊秀男子,年輕,皮膚白,沈不餓把他留在身邊逗趣的。
結果這家夥連仆人都做不好。
沈不餓沒理他,漫不經心地說:“鄭四站出來。”
賄賂仆人被發現了,鄭鶴琴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群走到前頭,跪下說:“民女鄭鶴琴,見過大當家!”
“跪我做什麼?”沈不餓眯眼一笑,似乎心情不錯,“我是女子,世間女子見我,問好即可,不必下跪。”
猶豫了一下,鄭鶴琴站起,仍然低着頭,不敢有絲毫怠慢。
“看我。”沈不餓下令。
“是。”鄭鶴琴謹慎地擡起頭,看沈不餓。
“是你呀。”沈不餓認出她,“你找我有什麼事?”
“向您自薦!”鄭鶴琴鼓起勇氣,“我識字,會算術,可以做學堂的老師!”
“好啊,學堂缺老師。”沈不餓開心地握住她的手,“姐姐記得你,見到你會高興的。”
沈不餓的手是溫熱的,鄭鶴琴放松少許,正要問起沈嘉禾,沈不餓突然一腳踹在仆人心口,把他踹得倒在地上,叱罵道:“狗東西!别人給你五兩銀子,你便為别人做事!我的敵人給你一百兩銀子,你豈不是出賣我?”
鄭鶴琴哆嗦了一下。
沈不餓拍了拍她的肩膀,冷聲說道:“來人!把這個吃裡扒外的賤/屌拖下去!按律令,收受賄賂者杖打三十!即刻執行!”
人被拖走受刑,鄭鶴琴再也沒有見過他。
五兩銀子回到她手裡。
沈不餓交給她的第一件事,是把學堂辦起來,十六歲以下的女孩都要去學堂讀書。
鄭鶴琴明白,這是沈不餓給她的考驗,她把事情做好,能得到沈不餓的重用,能分享沈不餓的權力。
她選房屋作學堂,貼告示招聘識字的人做老師,找小孩們宣傳,讓大家知道去學堂讀書有飯吃。然後她借來沈不餓、秦三娘等人編寫的《法律》,讀上面的一條條規矩。
不準十六歲以下的女孩讀書,程度輕的罰錢!嚴重的抓去做勞動改造!甚至遊街示衆,杖打二十,永久剝奪撫養孩子的權利。
發現别人違反律令,舉報可得錢糧!
學堂上課了,送女兒來讀書的人寥寥無幾。
次日,有人找武官舉報鄰居,說鄰居女兒十五歲,沒有送去學堂讀書,應該罰錢。
武官找到鄰居,問明情況,罰了鄰居一百文,賞了舉報者五十文,要求鄰居盡快把女兒送去學堂讀書。
捏着嶄新的五十文紙錢,舉報者眼饞武官手裡剩下的五十文,當即舉報别的鄰居也沒有依照律令送女兒去讀書。
被罰款一百文的鄰居想賺回一百文,把關系不好的親戚舉報了。
舉報真的有錢拿!
不送女孩讀書真的會被罰錢!
學堂裡來了許多學生,鄭鶴琴笑着歡迎她們。
漸漸地,所有女孩都來學堂讀書,從留在學堂吃午飯,變成吃住在學堂。她們學的是文字算術,聽的是給女子分田、鼓勵女子參軍的《法律》,以及大當家等厲害女人的故事,休沐日還能看戲。
大當家給她們飯吃,發衣服鞋襪給她們,教她們讀書認字,大當家恩重如山!
爹娘疼愛她們的兄弟,不疼愛她們,不許她們讀書,爹娘壞!
前線捷報頻傳,大将軍徐春華即将攻下第二個省。
這日,沈不餓來到學堂,對鄭鶴琴說:“培養幾個聽話的人為你辦事,天下大得很,還有很多可憐的女孩沒飯吃,沒好衣服好,不認得字,不會算數,我們要盡快解救她們!”
她身邊又出現了兩個仆人,長得比收受賄賂挨打那個更俊,唇紅齒白,非常乖巧,他們都想做沈不餓最喜歡的那一個,對彼此充滿敵意。
鄭鶴琴厭惡他們。
正如沈不餓所說,很多窮苦女孩沒飯吃,這兩個男人卻有飯吃,憑什麼?
身為臣子,當勸谏主上,鄭鶴琴直言:“大當家,大業未成,請勿沉迷男色!”
兩個男仆臉色白了白。
一個偷偷地瞪了鄭鶴琴一眼,另一個低下頭,藏起自己的神色。
“他們是為我洗衣打雜的。”沈不餓看着兩個仆人,彎彎唇,“地主家的大少爺仆人成群,我貴為大當家,隻有兩個仆人伺候,你不覺得我的生活有點委屈嗎?”
言罷,她拂袖而去。
過了幾日,鄭鶴琴聽說她的一個男仆被害死了,她查到兇手是另一個男仆,毫不留情地把人砍了頭。沈不餓身邊依然有兩個男仆,她愛看他們争寵,他們對付競争者的手段越惡毒她越愛看。
生活總要有點消遣放松一下精神。
鄭鶴琴無法理解她的做法,寫信給秦三娘和徐春華,請她們勸沈不餓。
沈不餓嘟囔兩句,立刻有人舉報男仆以公謀私違反法律,他們被武官抓去修大壩。
她不再找男仆,專心打理内政。
跨時空列車來到她的宅邸外,這一次,乘車而來的不是物資,而是女尊位面的女人,她們都識字,都是沈不餓急需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