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陽秦親刁鴻的嘴唇,手指扣住刁鴻的手指,又嚴肅地強調,“我沒有。”
刁鴻被陽秦引逗得難受,于是一把抱住他,翻身而上。
兩人慢慢的,又沉進那裡去了。
一整夜,身體都好像在搖晃,在水中,在流淌,被鈍重地阻斷,被輕盈地托起。
刁鴻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他錯過了武館的早訓,又該挨刁問的打了。
然而,刁問是沒有功夫理他的。
因為師傅病了,他帶着幾個小弟子匆匆趕赴武當山探望,就這麼把刁鴻扔在了一邊。
趙濃飛最近又沉迷打雀牌,刁鴻就得了幾天清閑。他什麼也不幹,成天守着陽秦。
陽秦正在準備中級資質的操作考,刁鴻坐在一邊看他練針法,學十三經。
十三經全是盲文,刁鴻跟着陽秦學了兩個多月,字大概也懂,但就是不理解。
十三經是陽秦在盲校裡學的,沒學透,盲校就倒閉了。好在他拿到了畢業文憑,但工作沒有着落。
原來盲校是包分配的,把學生安排到蛟江的各個推拿中心。
輪到陽秦,他就隻能自己找。
好在沒分配,否則他怎麼能到金蘭街,能遇上刁鴻。
他們兩人待在一起的時候陽秦話就多了些,刁鴻問他盲校裡的事,陽秦一句一句答。
盲校很小,但什麼都教。
穿衣吃飯,外出行路,認字做人,推拿正骨,他感覺自己又重新活了一遍。
以前是個人,普通學生,往後是盲人,一個普通的瞎子。
陽秦又說到老師,同學,門口分發教義的女人,還有那個喜歡他的朋友。
刁鴻心裡咯噔一下,擡眼看陽秦。
陽秦不說下去了,他告訴刁鴻這件事不是有意叫他吃醋,是偶爾,心裡隐隐覺得,自己該跟那個朋友在一起。
刁鴻拉他胳膊,生氣了,說你瞎說什麼呢,現在我們在一起,我們在談戀愛。
這是刁鴻第一次跟他發火,其實是很溫柔的發火,甚至沒有一句重話。
陽秦握住刁鴻的手,他低頭,用自己的臉貼刁鴻的手背:“我跟他都是瞎子,是一樣的人。但我們在一起,你就會變得很麻煩。”
“我從沒覺得麻煩。”刁鴻高了聲音。
他把陽秦的臉捧起來,讓他看着自己。
他們貼得很近,陽秦模模糊糊地看清了刁鴻。他心裡總是存在着一種不确定,對自我的否認,對未來的焦躁,他跟刁鴻說:“我的視力在慢慢變壞,以後會看不到。”
“我知道。”刁鴻托住陽秦的後腦勺,吻他的嘴唇,“我說過了,我不怕你看不見,我就怕你看不見我。”
陽秦的手貼在刁鴻臉上,他慢慢地,仔細地摸,摸他的額頭,眼睛,鼻梁,嘴唇,摸他的臉的輪廓。
他摸清楚了,也就看清楚了。
“我不會看不見你,我摸過了就記住了。”
刁鴻把他抱緊了:“這是最後一次,下回你再說你是我的麻煩我就——”
“你幹嘛?”陽秦問他。
“我,我不給你打牛肉丸了。”刁鴻氣鼓鼓的,哼了一聲。
陽秦笑起來,說我真的有點餓。
刁鴻聞言便放開他,徑直到廚房打肉丸去了。
陽秦練完一次操作,正在屋裡收拾,打算把刁鴻換下來的衣服拿去洗了。
一摸,舊汗衫拉着領口,薄布料,背後兩顆大洞。
他知道刁鴻向來節約,但這也太過頭了,比他一個欠債的還窮。
陽秦又從椅子上撿起一套武術服,也是舊的,背後一排字,湊近了仔細看才勉強看清一點:愛美麗男科中心。
刁鴻雖然嫌丢人,可從沒想過丢掉,他舍不得。
其實武館年年都在虧錢,武賽赢不了,名聲打不出來,但弟子照收,開支就是一大筆。
刁鴻開澡堂子掙的幾個錢都貼進去了,剩餘的家用就少得可憐。
陽秦想,刁鴻還是愛打拳的,否則為什麼不肯關了武館。他琢磨着,得讓刁鴻繼續打比賽。
兩周之後還有一個武賽,在蛟江,刁問已經替刁鴻報了名。刁鴻自然是不肯去的,他能躲則躲,可這件事并不是躲就能真正避開的。
陽秦把刁鴻的武術服疊起來,放進櫃子裡。
布料都薄得透光,背後還有廣告,不體面。
陽秦去拿錢夾,他決定下午出趟門,給刁鴻去訂做一套武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