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角才看出來他的矛盾,勸道:“趕緊把人追到手,那他不管跑多遠都是你的人。”
刁鴻一屁股在大寬椅裡坐下,歎了口氣:“怎麼追啊?”
“你個蠢材!”謝角才恨鐵不成鋼,踹了刁鴻一腳,“平時挺能說,進了拳館也能打,怎麼這會兒就不行了?”
刁鴻把陽秦給他的兩張黑虎膏捂在心口,他聞到一陣淡淡的藥香,像陽秦身上的味道。
定了定神,刁鴻扭頭看着謝角才:“那你給我出出主意。”
“表白啊!”謝角才說,“我看他對你也有意思,你就直接問,你喜不喜歡我,喜歡咱們就在一起,不喜歡——”
刁鴻一巴掌呼在謝角才後腦勺上,瞪他:“不準說不喜歡。”
他複又閉住眼睛,想到剛剛握着陽秦的手,柔軟中帶着一點粗粝,上頭有層薄薄的繭。指頭雪白,修長,但不算太直,這是推拿師的通病。
他很想捧起來吻一吻,但不能。謝角才說得沒錯,他非得把人追到手不可。
可當面表白,他顯然沒那個能耐。
謝角才抱着胳膊哼笑一聲,說道:“結巴,你就寫信。”
“他眼睛不好。”刁鴻說,“我寫了也看不見。”
“盲文啊哥!”謝角才無奈地翻個白眼。
刁老闆一拍腦門,笑道:“我怎麼沒想到。”
他滿身濕漉漉的就沖出去,謝角才問他:“你着急忙慌地幹什麼?”
刁鴻留下一句報班兒去就消失不見了。
這天之後的半個多月,謝角才都很少見到刁老闆。刁老闆白天坐船過江去對面學盲文,晚上回家就跑進房裡深刻鑽研。
到九點,是陽秦收工的時間,刁鴻就又出現在澡堂子了。
他裝模作樣地走到推拿室去,問陽秦要不要坐他的摩托回去。
老張他們擁在門口,陰陽怪氣,說道:“老闆,現在員工福利那麼好哦,除了包吃住,連上下班都接送?”
刁鴻臉一紅,不響。
這時,陽秦慢慢地走上來,摸索着,抓住了他的胳膊。
刁鴻牽着他從人群中擠出去,他朝師傅們嘬着口型,無聲地警告:“别當他的面說!”
大家自然是有眼力見兒的,知道刁老闆對陽醫師偏愛,要想在這裡繼續幹下去,就要收斂嫉妒心。
于是,沒人再說話了,吃了幾口烤紫菜就各自散去。
陽秦跟着刁鴻走到大門口,摸索着坐上摩托車。他想了想,還是扶住了刁鴻的腰,下巴挨着刁鴻的肩膀,他說道:“我以後每天給你留兩張紅票,算是我的住宿費。”
刁鴻心頭一跳,甜蜜地笑。他緊張,卻又忍不住要問:“那那那,飯錢錢呢!”
“你每次去打比賽,我都跟。”
去打比賽照例每個團都要請一個醫師,但刁問花費不起那筆錢,每次刁鴻出賽就是帶一堆膏藥,哪兒疼貼哪兒。
刁鴻原本也隻是玩笑,沒想到陽秦卻跟他認真起來,他想說不用,但又不舍得拒絕。他連做夢都想着陽秦,恨不能每分每秒都跟他待在一起,這樣好的機會怎麼能放過!
一天一張紅票,一個鐘。但凡出賽,他就能帶上陽秦。連晚上住旅社,醫師也是貼身照顧的。
刁鴻美得發飄,他一拉油門,摩托便轟地飛馳出去。
夏夜的晚風在他們耳邊湧動,像蛟江流淌的潮水。一陣一陣,永不止息似的。
刁鴻又想起今天在盲文培訓班裡學的幾個字詞,他把它們串成一句淩亂的話:我,你,喜歡。
喜歡之前的主語是你,喜歡之後的賓語缺失。不知道是誰跟誰的戀愛,也不知道是誰對誰的心動。
路過中山路的時候,街頭的KTV正有人唱歌,樂聲飄飄,詞也很動聽:
“瀑布一直在,卻無人知曉,直到江水流動,将它顯示。”
他喜歡他很久了,沒有讓他知道,直到愛情從心裡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