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關心地問刁老闆:“腰好了嗎,還痛的話最近就不要去練拳了!”
刁鴻其實壓根沒有腰傷,全是裝出來的病,否則怎麼能有借口往推拿室裡跑。他是想說好多了,對陽秦的推拿技術表示稱贊,但又沒有大好,還需要去他那裡複診,至于複診的意味也隻有他自己明了。
結果嘴一張,他緊張得口吃:“好好好,好——哎呀——”
于是,陽秦沖他笑了一笑,說道:“好了就好,那我先去忙了!”
刁鴻想叫住他,但又不敢,擡手就拍自己不成器的嘴:“好屁啊,你個傻波依。”
刁鴻急忙轉身跟着陽秦進澡堂,陽秦去更衣室換大褂,而他去更衣室換武術服。
已經舊得發黃,還縮水。
前頭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刁問武館,由他爸親筆題寫,後邊則是廣告:愛美麗男科中心替您分憂解難。由他媽親手收的廣告費,五百塊,打了一天麻将就都輸完了。
刁鴻不願意讓陽秦看見如此醜陋又如此丢人現眼的武術服,于是背過身去想速戰速決。
可刁鴻忘了更衣室裡裝了一面立鏡,無論脫得有多快,站在鏡邊的陽秦還是看見了。
雖說是個半瞎的盲人,但因為離鏡子太近,隐約也能看到刁鴻的身體。
健康的金麥穗一樣的皮膚,肌肉飽滿得恰好,兩顆漂亮的凹陷的腰窩。流利的線條往下延伸,可他看不到了,鏡子隻有半面。
這時,刁鴻忽然轉身,陽秦立即扭開臉,裝作若無其事地理衣擺。
刁鴻做賊似的又套上一件外衣,生怕被陽秦看見愛美麗男科中心。如若那樣,誤會就大了。他分明健康得像雪原上的猛虎,是一點男科疾病都沒有的。
兩人各自心懷鬼胎,在更衣室門口碰面時互相尴尬地笑了笑。
刁鴻正要走,想起什麼事來,他從兜裡摸出家裡的大門鑰匙,遞給陽秦:“你,你你,記得鎖門,我我我,我晚上上上,上不回來了!”
陽秦對别人的事向來是不過問的,一則顯得沒禮貌,二則他确實也不關心。
可今天不知什麼緣故,他忍不住問刁鴻:“你晚上為什麼不回來了?”
刁鴻見陽秦這麼關心他,笑得臉皮都抽抽,說話就更不利索了:“我我我,明明明天打,打——打比賽,打——去蛟江江江江打!”
刁鴻锵锵将将了半天,謝角才忽然進來,一把逮住他往外薅:“你唱京劇呢,快點兒,姨夫來十幾個電話了,再不走我都得挨打!”
“陽,陽秦,那那那我,我我走——啦——”
這尾聲綿遠悠長,人都到門口了還聽得見。
陽秦忍不住笑,覺得這小刁老闆真有意思。
這時,前台搖鈴,喊上鐘,是有客人買他的紅票。
陽秦到推拿室,從玻璃窗望出去,白暈暈的一片。
陽秦一點都看不清,但他知道刁鴻的摩托車就停在那裡。
在轟轟的聲音中,陽秦突然想起來,今天是周日,明天周一刁鴻去蛟江打比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趕回來。
他忘了跟刁鴻說,他想跟他一起去看電影。
周日的晚上,陽秦沒怎麼睡着,也許是因為外面下了一整夜的雨。他起床,摸到桌上的手機,接着打開語音播報。
有一條短信,是刁鴻發來的:今天晚上七點鐘我在澡堂後門等你。
意思是,不管自己願不願意,他都會來。
陽秦摸摸臉,臉上有一點淡淡的笑。他覺得自己過于興奮了,于是從抽屜裡拿出《十三經》跟小銅人學針法,靜靜心。
就這樣耗到晚上,又随便吃了些飯,陽秦聽見時鐘報響六點半就準備出門。
還沒掏鑰匙,卻有人從外頭進來。
熟悉的磕磕絆絆的結巴聲:“陽陽,陽秦,我我,我腰疼疼疼死了!”
這回,刁鴻是真受傷了。他扶着腰,哎喲哎喲地叫。
最後一場輪賽,跟一個體重兩百三十斤的胖子比試,他一個旋身飛腿踢出去卻被對方擊破。比賽沒赢,腰先扭了。
陽秦打開門讓刁鴻進來:“你先趴床上。”
刁鴻一身汗,他看着陽秦幹淨清爽的被褥,不敢動,生怕給他弄髒了。
陽秦正從櫃子裡拿紅花火油,準備一會兒推拿時給刁鴻抹上。他沒聽見刁鴻動作的聲音,于是回頭,看着他道:“你把褲子脫了,趴好!”
刁鴻興奮而又膽戰地啊了一大聲,心想,進展會不會太快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