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衛漣琢磨道。
“嗯?”鄭雲瀾努力掀開眼皮,眼眶裡水汪汪的,像是雨後初春的嫩葉的顔色。
“沒有,我還以為你是……來找人的。”衛漣輕笑着撫過她的發頂。
“找人?”她愣了一下,“李昭?”
“哈哈,碰巧遇到了是吧,十幾年沒見的老同學能碰上也是挺巧的。”衛漣不自然地說。
“不是,”鄭雲瀾歪歪腦袋,呢喃道:“我就是來找他的啊。”
她感覺到身後的身軀明顯一震,疑惑道:“怎麼了?”
“……沒、沒什麼啊。”他僵硬地扯扯嘴角,慌亂道:“不說這個了,你累了吧,咱們休息吧。”
說罷就要起身。
“不說哪個?”鄭雲瀾感覺眼前的世界天旋梯轉,思緒很難集中到一起,大腦宕機許久,問:“你不是知道嗎?”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手恰好握住了衛漣手腕上的光腦,似是意有所指,又像是一個不經意的巧合。
衛漣觸電似的猛地抽回那隻手,幾秒後覺得自己過于欲蓋彌彰了。
她知道他去外城警局調檔案的事了?
現在是什麼意思,要和他坦白嗎?
“我知道什麼?”他拔高聲音,像是在說服自己,“哦對,對,遊戲機的事?李昭說他弄丢了,那個型号早就停産了,家裡這兩個全息的你可以試試。還是你來主城擔保的雇主?給他們添麻煩了吧,他們現在應該招到人了……”
鄭雲瀾本就不太清醒,越聽越莫名其妙,腦瓜子被吵得生疼。
她一巴掌捂住衛漣喋喋不休的嘴:“你突然在說些什麼?”
是啊,他在說什麼?
但是他怕一旦留出間隙,鄭雲瀾會說出他實在不想聽見的話。
比如之前一直悶悶不樂,見到李昭之後身上的刺都少了許多;抑或是為了在主城找到李昭,甯願忍受和他在一起;又或許是為了洗清李昭的嫌疑,警方詢問時就算自己收到懷疑,也不吐露半點他的行蹤。
罕見地,衛漣竟生出了害怕的情緒。
她呢?會害怕他幫王學思,把這事捅出去嗎?
“沒什麼,我有點醉了。”衛漣說,“休息吧,還好明天不上班。”
“你醉飲料?”鄭雲瀾幽幽地問。
“我當然不——”他蓦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換成飲料了?!”
“……别喊,頭疼。”鄭雲瀾揉揉太陽穴,“高中畢業之後我還沒成年,總想喝酒,就買的這東西。”
衛漣氣得直哼哼:“你三分醉演我是吧?”
“也不是,七分吧。”她否認,随即問道:“你在逃避什麼話題?”
“我逃避什麼?”他嗓音幹巴巴的,神情極度不自然。
“我哪知道?這不是在問你。”
“那沒有。”
“……哦。”鄭雲瀾的思緒被他帶偏,迷迷糊糊躺到床上去了。
就在她感覺身體下沉靈魂上升之際,耳邊突然傳來衛漣的聲音:
“對了,周潛川下禮拜結婚,你去嗎?”
“不去。”她下意識拒絕,而後問道:“誰?他不是結婚了嗎?”
“……二婚。”
“誰會去前上司的婚禮。”她想了想,又問:“是追到公司的那個beta孕婦嗎?”
“雖然追過去的不止一個,但是我應該知道你說的那個,”衛漣有些難以啟齒,“不是她。”
鄭雲瀾精神清明了點,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他是他我是我,你不能一棒子打死啊。”衛漣解釋道,“咱們認識這麼久,你什麼時候見我跟别人不清不楚過?”
她輕飄飄地說:“你不清不楚也不可能專門告訴我啊。”
“你說什麼?!”
“沒什麼,頭疼,胡言亂語,睡吧。”她安撫道,翻了個身背對他。
衛漣不滿地想要跟她掰扯清楚,看她恹恹的樣子又不好把人晃起來,隻得氣鼓鼓地抱胸仰躺在一旁。
半晌,他才想起來正題:“那你明天有空嗎?”
鄭雲瀾屢屢被叫醒,不耐道:“又怎麼了?”
“明天……你願意跟我去見見我媽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鄭雲瀾唰地蒙上腦袋,少說沉默了一分鐘才反應過來,語氣平緩了不少,問:“忌日?”
“嗯。”
“不去。”說罷覺得這時候态度不該這麼生硬,補充道:“我不去婚禮也不去掃墓。”
“啊?”衛漣一愣,“江恬結婚的時候也?”
“那時候在帝國上學,沒去。”
“哦,這樣啊。那紀——”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差點脫口而出問她去沒去過給紀年紀茹兄妹掃墓。
好險!
“……沒去過。”
沉默良久,被子裡傳來悶悶的聲音,沒有探究他咽下去的話是什麼。
她至今不敢去面對這件事,自然也不知道在王嵘死去的那天,紀年和紀茹的墓前擺放着兩束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