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了你丢了工作,父母不讓我要這個孩子,可是這是你的孩子啊!我……咳咳咳咳咳!”她涕淚橫流,因胸腔氧氣不足幹嘔了幾下,失神地扒着擋闆。
鄭雲瀾在她跟前,能清晰地看到她幹燥起皮的手背,甚至翻起袖口露出手腕處的一道道尚未愈合完全的疤痕。
“别喊了,”鄭雲瀾清冽的聲線穿過嘈雜的人群,女人滿是淚痕的臉龐轉了過來,“他還沒來上班。”
整個空間霎時鴉雀無聲,beta聽到她的話頓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唯一對她有所回應的人。
安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架住她,正待把這個禍害丢出去的時候——
周潛川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揣進名貴的西裝褲兜裡,跟來找他要個說法的女人撞了個滿懷。
唰——整杯咖啡全喂了他手工定制的衣服,襯衣濕哒哒地粘在身上。
周潛川陰沉地立在那裡,職工們眼觀鼻鼻觀心紛紛摒住了呼吸,安保連忙道歉,那女人回過神來,撲到周潛川身上嚎啕大哭。
“你怎麼又來這兒了?”周潛川咬牙道,“出去說,别在這兒給我丢人。”
女人仿佛收到了極大的傷害,聲音顫抖:“我丢人?現在嫌我丢人了?!你當初怎麼答應我的,你說過要跟你老婆離婚的!!你、你!你出爾反爾,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懷了你的孩子啊……”
周潛川神色不耐,她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話,磨的他腦子都疼。眼下又在公司,更覺得難堪煩躁。
一大早衛漣瘋狂給他發消息,問他公司裡發生什麼事了,周潛川好不容易糊弄過去,挑着鄭雲瀾完全不吃虧的事兒給衛漣再三保證,今天他親自收拾了郭宏這幾個人,才把企圖殺過來的衛漣穩住。
正好他對郭宏這種沒什麼本事又挑事兒的人也不滿意,就這個機會一并弄走。
鄭雲瀾也快離職了,他的日子苦盡甘來,擺脫了一堆麻煩。
結果還沒來得及高興,這個不識趣的beta又來煩他。
“我說,”周潛川說話急促低沉,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出去說,你們beta連話都聽不懂?”
女人像是突然受了刺激,兩手摸了把臉,把碎發撥到耳後,拍拍身上跟在周潛川身後,低眉順眼地出去了。
這場不太陌生的荒誕鬧劇落下帷幕,所有人都短暫地松了口氣。
唯一的beta員工,剛被波及到“聽不懂話”的鄭雲瀾,面無表情地打開羅迩的聊天界面,向他要了一些資料。
一天就這麼有驚無險地過去,鄭雲瀾照例最後一個下班,路過公司門口綠化帶的時候突然被一個聲音叫住。
那個beta女性似乎是專程在這裡等着她,從恒溫車站出來的幾步路鼻尖耳朵凍得通紅,把頭發紮起來有幾分溫婉的味道。
“有什麼事嗎?”鄭雲瀾問道。
“沒什麼,”她舔了舔幹癟的嘴唇,想起白天的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想謝謝你。”
“客氣了。”不知怎得,鄭雲瀾想起了剛要和于越鬧離婚的江恬,她那個時候也是這樣面容憔悴,心裡又放不下回轉的一線生機。
“我……是不是很丢人啊?在那麼多人面前發瘋。”女人揪住衣角,低頭說道,“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控制不住。可能你隻是随口提醒我一句,當然也可能是嫌我吵……但是,但是真的非常感謝你!”
她吸了吸鼻子,空氣中氤氲着白色的霧氣,似乎說話對她來說有些困難,“我之前也來過,但是沒有一個人聽我說話,他們隻會重複着不停地吼我,和我爸媽一樣……隻有你,隻有你會那麼正常地跟我說話。”
“人都會有難熬的時候。”鄭雲瀾垂下眼眸,抿嘴道:“活着就得一關一關,一天一天地熬。”
“我、對,對啊。”她的視線模糊起來,許久不曾接到的善意讓人有些恐懼,呢喃道:“我會熬過去的吧。”
“……熬過去,就會熬過去了。”鄭雲瀾猛地收住話音,像是想起了什麼拍拍她的肩膀,認真道:“有時間去看看醫生吧。”
她一怔,以為鄭雲瀾要勸她拿掉孩子,畢竟她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說的,這次她沒有白天那樣失控:“啊……我再看看,再看看……如果能找到工作的話就生下來。他,”她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他都跟我說明白了……是我一開始妄想走捷徑了。”
她歎息道:“都是我的報應……”
鄭雲瀾道:“我不是指這個。你有空的話……去看看精神科吧,吃點藥或許會讓你好受一點。”
她的音調突然高昂尖銳起來:“你也覺得我有病是不是?!”僅接着又像犯了錯的孩子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鄭雲瀾的錯覺,總感覺身側不遠處似乎有一聲不同尋常的動靜,望過去又空無一物。
“我知道的。”鄭雲瀾扶助她,沉浸在過去的某種回憶中,語氣悠長,“很難受吧?或許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不是你的錯。
“你隻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