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記得,紀年是怎麼死的吧?”
黑雨衣見臉上笑意更甚,隻是目光冰冷得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
兩天後,鄭雲瀾看着光腦頁面關于大道小區殺人案的新聞,眼神晦暗不明。
“怎麼不回去了?”鄭禹瀾見狀,問道。
鄭雲瀾聞言迅速關閉光腦,佯裝鎮定道:“公司有點事。”
她的臉色有些發白,垂在身側的手在微微顫抖,鄭禹瀾沒有點破,随意道:“行,你先忙吧。”
他看向遠方,補充道:“周日有空嗎?來我們劇團當個背景闆,最近又離職了一個。”
“……嗯?好。”
鄭禹瀾像是在尋求一個承諾,認真道:“一定要過來啊。”
鄭雲瀾點點頭,告别哥哥後剛才鎮定的面具化為碎片。
她渾渾噩噩地回到出租屋,窩在兩個沙發圍成的直角空隙,把頭埋在臂膀許久。
天色漸暗,太陽打在牆壁上的昏黃光影爬出室内。
鄭雲瀾蜷縮着躺在沙發上,眉頭緊皺,額頭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水滴,像是被恐怖的夢魇拽入深淵醒不過來。
夢中,幾個穿着高中校服的學生在炭火旁放肆大笑,眯得眼珠子都看不到了。
十三四歲的鄭雲瀾伸手跳到半空中,旁邊一個留着寸頭的男孩看起來比她大幾歲,身高正式抽條的時候,正舉着烤翅不給她,她拽住他的頭發想往下拉,男孩吃痛伸手去扒她的胳膊。
一旁是一對神情羞澀又有些甜蜜的男女,兩人挨得極近卻沒有絲毫肢體接觸,眼神不自在地瞥向兩邊,又情不自禁地回頭看對方,看起來像極了學生時代相互喜歡卻又沒有戳破最後一層窗戶紙的暧昧情侶。
另一個短發女孩和其他人在聊天,扭頭大喊些什麼,似乎是讓鄭雲瀾他們兩個不要鬧了。
此時的鄭雲瀾在第三視角看着這些青春活潑的熟悉面龐,隻覺得後背一陣寒意順着脊椎爬上大腦皮層,掙紮着試圖醒過來。
“還給我!吃你自己的去!”
“哎我就不,别人碗裡的比較香。”
“這兒哪來的碗你給我爬!紀年,他搶我雞翅,你管管啊!”
周圍亂糟糟的,紀年耳朵通紅,靜坐在圓臉女孩旁邊,整個人被溫和的春光籠罩着,聞言眼睛晶亮,哈哈大笑。
倏然間景色驟變,紀年周身光芒散盡,倒在昏暗的巷子裡,堆疊的垃圾桶阻隔了外面的視線,也擋住了他獲救的可能。
大雪鋪滿了他的脊背,他的體溫消散在皚皚白雪中。
鄭雲瀾猛地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陽光有些刺眼,她狠狠閉了下眼睛,盯着周圍熟悉的家具裝飾,半晌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所處的時間與位置。
她看了看表,還不到七點,現在約跳傘還來得及。
鄭雲瀾總是在某一刹那做出奇怪的決定。
她俯視腳下的萬裡高空,耳邊是螺旋槳劃開空氣的嗡嗡聲,身體失重帶來的不适讓人心髒悶悶的,有一瞬間“如果傘壞了就好了”的想法突然冒出來。
身體仍在下墜,身後的教練看她擡頭,以為她在害怕,安慰道:“沒事兒啊小姑娘!再低點就開傘了。”
“嗯。”
最後自然是安全落地,鄭雲瀾說不上心裡什麼感覺,不過未來一段時間的目标有着落了。
鄭雲瀾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光腦的消息一個接一個彈出來,她頭也不回地打包行李,下單寄到主城。
說來趕巧,主城向來嚴防死守外城beta進入,甚至二者的網絡都不互通。盡管平權運動愈演愈烈,在血與淚的抗争中主城alpha于三十多年前廢除beta不得進入主城的條例,但仍然難以撼動alpha的絕對統治地位。
這次主城求職網站剛好有一對在主城創業的beta夫妻招人,他們對鄭雲瀾的履曆相當滿意,雙方快速簽訂意向合同,過程順利得像是遇到了騙子。
有了雇主擔保進入主城的通行證卡得松了一些,但還是不免一番盤問。
“你一個beta去主城工作幹什麼?”主城的alpha工作人員趾高氣昂地問。
鄭雲瀾平靜道:“主城的工資比外城高太多,我一個打工的不會和錢過不去。”
“……你有親戚在主城嗎?”
“沒有。”
“你結婚了嗎?有對象嗎?”
“沒有。”
“你在外城有哪些資産?”
這種窒息的逼迫感讓鄭雲瀾恍惚間覺得是在接受審問。
她回過神回答問題,精疲力盡耗了半小時才從這位刻薄的工作人員手裡接過通行證。
空軌置于數十米高的架橋之上,城牆外密密麻麻繞滿了通電的帶刺絲網。
城口站台停靠拉回了鄭雲瀾的思緒,不遠處是大道小區标志性的紅牆建築。
鄭雲瀾遙望那裡,十指收緊,不禁在心裡一遍遍發問,是你嗎?會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