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庫洛洛意識到自己想多了。

交彙的視線裡出現了時光隧道，現實解體了，兩人周圍的一切自覺褪色落幕。直到會議室亮得吓人的頂燈晃得他脫出渾噩。

他在路上颠簸了這麼久，衣領齊不齊？會不會灰頭土臉的？

沉默使場面滑向尴尬。身後的人們朝他投去聚光燈一樣的視線。

“好久不見。”伊洛絲隻好親自填補寂靜的缺口。

她在笑裡默默為此人個頭比她高了的事實咬牙，“随便坐，又不是喊你們來罰站的。”

“好久不見。”庫洛洛嘴角勾出公式化的笑。他邁開腿，拉開了右下首的位置。衆人紛紛入座，仿若适巧的棋子歸位。

芬克斯支肘去戳飛坦，擋着嘴調侃：“這也認識？那小子藏這麼深的？”

飛坦擡手擋過，面露不耐。

伊洛絲正在沖瑪琪眨眼，餘光窺見異動，臉也跟着轉了過去，揶揄道：“阿飛實在有點兇。”

芬克斯的眼睛騰地睜得圓溜溜，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俠客噗嗤笑出了聲，随即又被某道眼刀警告得隻得抿唇。

飛坦意味不明地看向她，終是把話壓在了舌下。

她好像未有察覺，愉快地開始自我介紹：“不開玩笑啦，我是伊洛絲，很高興見到大家。”

啪。富蘭克林條件反射地鼓了掌，在空曠的室内格外突兀，霎時間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伊洛絲笑了一下，“兩年來‘幻影旅團’的戰績，我都有關注。各位在五區屈才了。否則普索也不會這麼不情不願，讓我絞盡腦汁……” 她望向庫洛洛，停頓了片刻，“我不願意看到明珠蒙塵。”

一陣沉默。

她繼續道，“我想，你也不希望你的旅團成為普索手裡的刀。”

庫洛洛的笑容已然隐淡，眼底寫着讓她陌生的審慎，“做你的刀，好在哪裡？”

派克詫異地側過眼睛，一向穩重的富蘭克林也擡了眉毛。這樣疾言厲色實在不像他的作風。遇上仇人了？

但新領導看起來脾氣不錯，隻慨歎道：“你也好兇。至少等我說完呀。”

庫洛洛淡淡應了句“好”。

“名義上，旅團從屬于我。”她的視線轉投向衆人，“但我想，大家願意坐在這裡，隻因為相信庫洛洛。他來了，說明他也相信我的誠意。至少，我絕不會把你們藏起來。”

伊洛絲側首看他，眼裡閃爍着期待，“如果這是你想要的，下一步昭然若揭。你不會拘泥于流星街。對吧？正巧，我們可以一起去外面的世界。作為同伴，不是什麼下屬。”

那人卻一言不發。

她不知道這筆已經談定的買賣為什麼會讓他如此“為難”。

伊洛絲低睫，握緊手中的筆，複又松開，失笑道：“我做這麼多隻為了把你撈來陪我玩，是不好信。我确實别有目的。即使是場面話，我也沒撒謊。我覺得‘幻影旅團’是把絕世好刀，不該被個人操持。我希望旅團屬于整個流星街。”

“是麼……”庫洛洛問，“你覺得這個名字好嗎？”

“……？”伊洛絲有點茫然。

又關名字什麼事？……是，她似乎笑話過他起名草率。這些年顯然也沒什麼進步。

他來詢問她的意見，是示好？他想說，他們不再分道揚镳了？可這張臉還是冷淡得要死，讓她拿不準他的态度。

如果爆炸那晚庫洛洛沒出現，她或許不會非要他來。

但世上沒有如果。她聽見了他們倆的對話，理解庫洛洛的選擇，更明白父親的意思。她做了壞事理虧。即使最後稀裡糊塗破了案，害父親擔心成那樣，怎麼也不可能再讓他不快。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看庫洛洛不順眼，這麼久過去了，就算再不喜歡，他也早該忘記這個人了。

這是最好的時機。

“我覺得很應景。”伊洛絲笑了起來，“我們終于可以一起出去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