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煙聞言“唔”了一聲,而後繼續夾菜,嗔怪道:“我說邀我吃飯呢!原來是場鴻門宴!唉......不過周公子都說了,你我有緣,那凝煙便答你三個問題。至于你嘛......”她似乎看了看步青山,然後道,“看我心情。”
我暗笑,拱手道:“那在下先謝過姑娘了。第一個問題,嫣嫣姑娘是誰?”
她似乎有點意外,思索了一會答道:“她是前些日子進樓的,說自己會些功夫,所以身子軟,跳舞也好看。我派人查了底細,沒什麼特别的。誰能想到她有這麼大能耐呢!”
“我那日聽她說,她是雲中洲的人,但雲中洲一向獨避紅塵,為何會突然潛入餘音樓行刺殺之事?”
這件事一直讓我耿耿于懷,雲中洲突然出手,勢必會讓江湖又掀起一番風雨。
“她撒謊。”沒想到她答得飛快,這讓我不得不驚訝。她接着道:“雲中洲招式輕靈飄逸,她雖然裝得像,但出手狠辣,招招取人性命,絕不是雲中洲的功夫。”
我眉毛一挑,恍然大悟。
我心情愉悅道:“第二個問題,凝煙姑娘可否告知我,千重的去向——就是那天和我二人一起出現在餘音閣的兄弟。”
這個問題對她來說更簡單了,“哦,我把他丢在那了。你們也真是的,來治病就來治病,還帶什麼其他人嘛!至于他後來怎麼樣了,我可就不知道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千重隻能自求多福了。
見我久久不開口,她奇道:“第三個問題呢?”
我回神,合掌笑道:“哦,我問完了。”我轉向步青山,他一直老老實實吃飯,我決定大方一點,把最後的這個問題讓給他。
“凝煙姑娘,最後的這個問題,就交由步公子來問吧。”
凝煙故作遺憾地歎了口氣,“既然周公子發話了,奴家也隻好應了。”她對步青山道:“問吧。”
步青山道:“謝姑娘。隻不過在下想提個小要求,能否明日送些菌子?我想給阿舟改膳下夥食。”
這個要求似乎很容易,她立刻便應了。
餘下時間我們随意聊了聊,這頓飯也算是賓主盡歡。
待凝煙走後,吃飽喝足了的我又窩回了床上。
步青山也沒說話,默默收拾了碗筷,仿佛很熟練似的。
他動作很輕,但那碗筷總不夠聽話,時而“叮當”地撞在一起,無甚規律,但又有點好聽。
他腳步聲慢悠悠地遠去,故意似的,待我等的不耐煩時才又慢悠悠地行來。
“你怎麼這麼磨叽。”
他拖了張椅子到床邊,歎氣道:“周公子從來都是飯來張口,哪知我們這些老百姓做飯的難!光是洗菜摘菜都要許久,還不提刷碗。你倒是快活,吃完便躺下了。”
我理直氣壯道:“公子自然是不需要做這些的。”
他也沒有再深究,而是道:“那麼周公子,都想明白了些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想明白了?”
步青山道:“三個問題,按你的性子定要問到底,隻問了兩個,說明後面的不需要再問了。”
不得不說這人還真了解我。
我自然不能放過這展示聰明才智的好機會,于是道:“你可有注意凝煙回答的速度?”
步青山回憶了一下,道:“她答得很快。”
我點頭,“最快的是哪句?”
這次步青山也覺出味來:“她反駁你的那句,‘她撒謊’。”
我笑:“這就是了。嫣嫣說自己是雲中洲的人,凝煙立刻便否認,隻有一種可能。”
步青山接着道:“她對雲中洲非常了解。”
“不止。原本我想問她,這是哪裡,以及餘音樓是什麼地方,但現在看來都不用再問了。”我打了個呵欠,“因為,這裡就是雲中洲。”
步青山道:“不愧是周公子!真是神機妙算!”
我翻了個白眼:“你不也猜到了,裝什麼裝。”
步青山笑道:“我隻是有這個猜測而已,你是如何确定的?”
“先前我便好奇,什麼樣的地方才需要這麼神秘,但如果是雲中洲就說得通了。”
“為何?”
“江湖上此前流傳過一首童謠。
雲台缈缈兮攬月,
中樹郁郁兮迷離。
浮萍田田兮歸棹,
洲渚蕩蕩兮谪仙。
“這首童謠的前四個字連起來便是‘雲中浮洲’。這裡四面環水,所以晨間水汽彌漫;而此前你說這島上有陣法,最方便的就是用移花接木之法,那樹木必然蔥郁;洲渚蕩蕩兮谪仙,這谪仙想必就是你那位好友靈台仙了。
初時我剛來島上,發現這裡天氣有異。将近臘月,這裡不說嚴寒,卻反而宛如仲春。再者我們是從餘音樓被送來的,餘音樓我之前派人查過,鐵闆一塊,如若背後沒有大靠山,我不信一個青樓能有這麼大本事;不過真正讓我堅定猜測的,還是凝煙的話。她太肯定了,肯定到露出了破綻。加上你後來的問題,她同樣應得快,說明這裡并不是什麼與世隔絕的地方,隻是雲中洲多年來耍的把戲而已——大隐隐于市,這裡說不定離餘音樓很近。”
我如此精彩的一番發言,沒想到他卻沉默了。
我有點沒面子,于是伸手拽他,“怎麼?被本公子絕妙的推測給震住了?”
拽了他衣袖,他才“嗯”了一聲道,“你如果從前也這麼仔細,我在登雲峰大概早就被你發現了。”
我笑容僵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