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不曾騎馬,纾纾踮了踮腳翻身一躍,輕夾馬腹調試幾番,熟悉過後與沈蘋蘋一同向林子裡走去。
“可惜卓妹妹不擅騎馬,這麼好的獵場,今日不獵幾頭好的回去,怎麼對得起陛下特意帶我們出來。”
“那我可得好好瞧瞧沈姐姐的本事。”纾纾笑道:“我這箭術實在不堪入目,何況森林裡的活物。姐姐你放肆跑開,我跟着你就是。”
“得咧!”沈蘋蘋眉開眼笑。
她許久不曾策馬奔馳,桓山雖不似淇州戈壁灘上平坦開闊,但到底是拘束久了,纾纾頭一次見她如此恣情開懷,連同山澗溪水、枝頭落雪都那般輕揚可愛。
“沈姐姐,一路上你可中意什麼獵物?怎麼還不拉弓?”纾纾氣喘籲籲跟上她停在一秃樹旁。
“你瞧,那是什麼?”沈蘋蘋指指不遠的一處小山包。
這幾日積雪消退,零星露出幹巴巴的幾片草甸,要是不仔細看,還以為那兔子洞也是枯草。
“竟有野兔。”纾纾喜道,忙又問她:“可這兔子會出來麼?”
“雪後初晴,這些小東西挨不住必定出來覓食,我是跟着腳印找來的,咱們等等看。再不濟......”她擡頭朝樹頂一望,“打幾隻雀鳥總是行的。”
纾纾點頭,一行人便默不作聲坐在馬背上幹等。
寒風凜然,呼氣成霜。半晌,她噗嗤一笑,“倒也不必一字不說,野兔聽不到的罷。”
衆人呵呵直樂。
沈蘋蘋壓了壓帽子,兩隻大眼睛忽閃,“陛下去圍獵鹿群,我們娘子,本事不大,有幾隻野兔今夜佐酒便也足夠,大家切不可掉以輕心,屆時讓人小瞧了去。”
“是是是,全聽沈姐姐安排。”纾纾話音未落,那兔穴便冒露幾隻尖尖的角來,一眨眼功夫,蹦出兩條灰白的長毛兔子。
沈蘋蘋眼疾手快,早就搭好的箭矢張弓一放,咻一聲破空而出,但聞吱嗚一叫,向右跑的那隻應聲倒地,四腳仍掙紮蹬踢。
聽纾纾拍手叫好,沈蘋蘋秀眉一皺,忙道:“我去追另一隻,你先撿起來。”說完拍馬而去。
她這一去個把時辰都沒回來,起先隻道是兔子跑得遠,等手上這隻奄奄一息到徹底斷了氣,纾纾越發不安,這才後覺大事不妙。
“走,往北去!”她拉緊缰繩調轉馬頭,“張克弱,立刻回營通知陛下,若陛下不在,拿我令牌請禁軍增援。我從此地向北二十裡,若到時沒有找到沈婕妤,自會回頭與你們彙合。”
“是,娘娘請務必小心!”張克弱朝秋棠點頭示意。
她們各自帶了一隊衛兵,桓山獵場範圍不小,若是出了什麼意外,纾纾想她萬死難辭其咎。
一行人小步跑馬,邊喊邊找,往北走了七八裡,不料天上飄飄揚揚灑起大雪,北風号嘯,吹得人睜不開眼。
“娘娘,地上蹄印已然模糊,天也快暗了,咱們再找下去恐怕......”秋棠緊張道。
纾纾觀察腳下,新雪加覆,沈蘋蘋的蹤迹漸漸難尋,密林間昏日渾濁,飛鳥停歇,她一時拿不定主意。
“李青,現在天色未全黑,你熟悉地形,咱們可再往前走多遠?”
李青是調來近衛的隊正,每年皆參與圍獵,經驗頗豐,他拱手回道:“頂多再行五裡路,娘娘,我們帶的火把不多,再遠就回不去了。”
“好,就再行五裡,無論找到與否,都原路折返。”
風雪中馬兒走得不快,眼見越下越大,視野迷窄。衆人口幹舌燥,聲音阻在疾風當中更是傳揚不開。
纾纾的臉刮得生疼,扯缰的手也愈發冰凍。
“娘娘,要是我記得不錯,前面有一處天然山洞,臣跟随先帝來過此處,若是德妃娘娘一直向北,說不定此刻正在洞裡等待救援。”
“當真?”纾纾面上一悅,立即馭馬向前,“就去那兒!”
再往北就到絕路,莽山橫亘。
約摸一炷香功夫,衆人繞過走不通的山壁,樹蔭後忽現一條荒徑斜下,坡陡路窄。
李青立即下馬走近纾纾,“娘娘,我來牽馬,這路不好走。”她點頭應允。
此山松林繁密,蹊道蜿蜒,李青點燃火把走在前頭,馬背高聳,纾纾不由傾身,心頭倒有一緊。秋棠在後頭驚呼:“娘娘,我害怕。”
好在陡坡不長,馬兒聰慧,纾纾走上平地後回頭安撫,“别怕,快到了。”
秋棠一張臉欲哭,她笑着指她腰間酒囊,“早知讓你喝一口,真是膽小如鼠。”
“都什麼時候了,娘娘您還玩笑!”秋棠抹抹眼皮又急又氣。
纾纾搖着頭轉身。方才在坡上便已在高處瞅見密林缺疏,想必繞過這個彎就能到山洞。
似是有感應,她覺得沈蘋蘋就在這裡,臉也不疼了,手也不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