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爽風迢迢,秋棠洗了些果子搬來棋盤與纾纾對弈,主仆玩得高興,歡鬧着要徹夜賭局。
“看來是月錢多得沒處花,上趕着來送我?”
“啧啧啧,娘娘忒不實在,竟貪起我那點月例銀子,張克弱,你瞧仔細,今夜我定勝她!”
纾纾端起杯酒塞進她嘴裡,笑道:“你再多喝點兒,我聽聽還有什麼胡話?”
“喝就喝!”秋棠豪氣幹雲,一飲而盡。
東蘭和幾個丫頭拈着果皮在一旁拍手叫好,一派其樂融融模樣。
“妹妹你這兒好不熱鬧!”嘈亂中有聲音從宮外傳來。
秋棠忙起身收杯,片刻後岑湜懷抱岑檩牽着沈蘋蘋從門口走進。衆人齊齊行禮,收拾出一個小席面,三人便圍坐下來。
岑檩又長大不少,牙牙學語,圓臉兒像母親,大眼睛像父親,憨态可掬,可愛得緊。纾纾伸手要抱,他竟不哭不鬧撲到她懷裡。
“哎呀,真乖!”纾纾捏捏他的小臉。
“我好陣子沒見你,剛好陛下要回來,我便同他一起了。”沈蘋蘋道。
岑湜默默不語,淺笑着□□稚兒小手。
“沈姐姐晚膳吃的什麼?”
“還不就是那些,你病可好些?陛下說怕過了病氣,非不讓我來。”她說話帶着嗔怪氣兒,剜了岑湜一眼。
纾纾掩袖一笑,“陛下心疼我們,個個兒都得看好才行。”
這話裡有話的,沈蘋蘋自是不知,岑湜聞言将頭擡起,目光盯來。她不理,顧自說道:“姐姐,這兒正好有酒,不如我們敬陛下一杯?”
沈蘋蘋滿口答應。
進門就瞧見她已是喝了不少,滿臉紅暈,眸中泛霧。“就倒半杯。”岑湜搶過她的酒杯。
“幹嘛呀!”纾纾瞪他。
“嗯?妹妹你醉了?”沈蘋蘋吃吃直笑,忙擡手敬岑湜,“臣妾謝陛下照拂。”
“我也敬陛下,謝陛下借我楚甯宮住!”纾纾從他手裡拽過酒杯,仰頭一倒。
“妹妹,你已喝醉,我就不打擾了。”沈蘋蘋從她懷裡接過兒子,領着婢女走得幹脆利落。
纾纾聳聳鼻子,趴在桌上招手,“走好!”
原是沒醉的,桌上久趴漸覺微涼,纾纾抱臂起身,尋起秋棠身影。人沒找着,卻見岑湜坐在案邊研究什麼。他頭也不擡,“都回去了。”
纾纾未語,凝神看他。
又瘦了幾分,鼻梁臉頰更顯刀削斧砍,許是有些累,背脊不似白日裡挺拔,微微佝偻,神情專注,鎖眉苦惱。
“何事如此之難?”纾纾起身立往他身側。
岑湜将手裡的東西移向她。
是幾張圖紙,看不出什麼門道,隻認得上邊的字是卓憐袖所書。
“憐袖知道我在建潛火營,這些是她毛遂自薦畫的圖紙,你看。”他一手拉過纾纾将她扯進懷裡,“這是雲梯,高層起火便用它,雖與軍中雲梯相似,但做了改良,更輕便些,兩三人便可推動。這是唧筒,用長竹下開竅,以絮裹水杆,自竅唧水。還有平素百姓也用的水囊、麻搭,她都畫了出來。”
纾纾連連點頭,心中欽佩,“德妃姐姐聰慧,臣妾自愧弗如。”細細揣摩一番,又歡快道:“陛下可願按姐姐的設計一試?”
“自然。她煞費苦心。”岑湜小心将圖紙收好,爾後收攏雙臂,柔綿可親。
前幾天談得不盡如人意,她還記得呢。這幾日夜半回想,既做不了心心相印的情人,他同岑湜總是朋友,有時她也當他是兄長、老師,人都有不同的心境立場、理想抱負,何必強求。
“累不累?”纾纾覆上他雙手溫柔道。岑湜默不作聲,隻閉眼抱着她輕輕搖晃,小貓似的往頸間摩蹭。
屋裡飄着淡淡酒氣,纾纾朝外頭看去,窗外月明星稀,清風徐來,又添一層墨香。久久恬靜,少頃,耳邊聽到淺淺鼾聲。
她低聲一笑。
“嗯?”岑湜迷茫張開眸子,隻見她笑影嬌俏,眼似春水。
“要不要同我一起泡泡腳?”纾纾點點他的鼻子。
幾個丫頭大半夜起床燒水,忙活好一陣才将兩隻木桶端進屋裡,他兩個早早卷起褲腳,迫不及待伸進去。
“哎呀!”纾纾忙一縮,整個人都蜷起來。
“燙吧?”岑湜咧嘴壞笑,腳下一蹬,将她雙腳踩進水中。
纾纾一疊聲叫“燙”,又敵不過他,便使出吃奶的勁兒去擰他胳膊,岑湜要制,雙手四拳就這麼打起來,水花四濺,灑落一地。
“你看你比我還白。”纾纾踢他腳背。
“定是你酷暑愛穿木屐曬黑了。”
“哪裡,你就是比我白。”纾纾将褲腿往上一扯,露出白花花的大腿,“你看,天生比我白!”她又要去剝岑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