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克弱反應倒快,伸手就欲将那人攔住,不曾想本就力竭,騰出一隻手來背上的人忽地就往下墜。
“纾纾!”黑影及時接住。
這聲音。
“莫......”秋棠忙閉嘴。
莫偃戈着一身玄色便衣,頭發高束,未戴冠,滿眼焦急,風塵仆仆。
張克弱看清來人反倒松了口氣,“莫将軍,娘娘病了。”
“病了?”他眉頭一緊将兜帽打開,纾纾小臉紅撲撲,雙眉微蹙,吭哧吭哧呼吸着。
“這是怎麼了?”他轉問秋棠,秋棠隻管搖頭哭。
“我帶她去太醫署。”
莫偃戈抱起纾纾就走,秋棠跟了幾步猛然回神,一把拖住他的手臂,“不,不行!”
他瞪大眼睛身形一頓。是,是不行,他不能這樣帶她去。
“那你們原本要去哪兒?”莫偃戈問道。
“齊樂宮。德妃娘娘懂些藥理。”
“好。”他又欲走。
“也不行!”秋棠又拉他。
“你!”莫偃戈氣結,嘴角繃得筆直,張張口想斥罵卻說不出一個字。
張克弱踱步将四周一望,為難說道:“莫将軍武功高強,要不咱們在附近闖入一宮放妥娘娘,秋棠你這就去請德妃,到時莫将軍躲在暗處,診完我也恢複氣力,再将娘娘送去齊樂宮,如何?”
也隻好如此。莫偃戈将纾纾暫遞給張克弱,丈餘高的圍牆他輕松就翻了過去,從裡面将大門打開。
此處是含頤宮,也是後妃宮殿,暫無人居住。四處簡陋,隻留些光秃秃的桌椅床櫃。
“看來平日有人打掃。”張克弱說着找到幾支蠟燭點燃,秋棠利索将被褥鋪好。此間莫偃戈一直抱着纾纾,目光從未離開過她的臉頰。
來不及細問他怎麼出現在此,秋棠急匆匆往齊樂宮去,張克弱鄭重叮囑:“不管德妃帶幾個人,隻準她一人進來。”
秋棠重重點頭。
莫偃戈在岑檩生辰宴上露面後就一直住在兵部,前朝與内朝一道城牆之隔,他跟着禁軍一起混進後宮,找個機會便溜了。
今夜走水,順安宮離光華殿那樣近,他慌得六神無主,宮裡找不見人,隻好四處搜尋,正巧聽見有内官向餘有慶報告各處妃嫔情況,得知纾纾往齊樂宮去,一路尋來竟真讓他找到。
“纾纾?”他握住她的手,輕聲喚她。
好一陣不見,她又瘦了些,手腕柔弱無骨,方抱過一路,整個人輕得像片鳥羽。
莫偃戈不知能幫她什麼,隻輕輕吻她手背,一點點替她拭去額角汗水。她的臉愈發燙,嘴唇微張,似是喘不上氣。
張克弱垂首立在門邊一言不發。
過不多會兒,纾纾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兩彎眉毛也蹙得更深。
莫偃戈喜道:“你醒了?”
纾纾迷迷蒙蒙聽見他的聲音以為自己在做什麼夢,勉力搖了搖頭,又沉沉睡去。
她呼吸越來越急促,身上打起寒顫,一個勁兒哆嗦。莫偃戈再不懂也知道情況危機,隻好一遍一遍搖她:“纾纾?薛玢?薛玢!”
聽到名字她終于像是要醒,眼皮略略擡了擡,但還是沒能睜開。
“我是莫偃戈。”他沉思片刻從腰間解下随身攜帶的水囊,不住攥緊。
他的手寬大,血管虬結,一用力便漲鼓起來,布在少年稚嫩的肌膚上,有種不可名狀的矛盾。
“渴不渴?”他的喉結滾動着,“再不醒我就用嘴喂你。”
張克弱聞聲急一擡頭,又撇過臉去。
纾纾聽得确鑿,可她渾身難受,又冷又熱,嗓子發癢,頭腦昏脹,手腳不聽使喚,連眼睛都張不開。她知道莫偃戈此言不虛,他做得出來。掙紮着想說什麼卻吐不出一個字,急得太陽穴突突狂跳。
直到有一片濕熱的東西覆在她唇上,緊跟着滴滴涓流從牙關溜進。喉嚨實在枯得發緊,明明知道堅決不能打開,可這水此刻就像救命的仙醴,甫一沾上就欲罷不能,不自覺便松開嘴巴。
莫偃戈又驚又喜,她是聽得到的!
纾纾好受了點兒,仍想說什麼,剛張嘴莫偃戈又喂過來,隻好接着咽下。一來一回“吻”上好幾遍,她惱羞成怒。
“莫......”使勁瞪了瞪,終于是将眼睛睜開來。
莫偃戈嘴裡的水還未送,見她蘇醒慌忙一吞,岔氣便好一陣咳嗽。
“莫将軍。”纾纾擡臂想坐,指尖動了動又軟綿綿落下。
“你病得太重。”莫偃戈知曉她意圖,于是挪到床邊坐着,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