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千瀾正要停手與他交談,卻發覺自己身後竟又憑空飛來箭矢,速度相比方才的飛镖還要迅疾,他來不及躲閃,衣角被勾破幾處,隐隐有血迹洇出。
一不做二不休,盛千瀾也不再有所保留,即刻就飛躍而起,意欲速戰速決。
先行對他大打出手的無聖自然也毫不示弱,劍如流星氣似虹。
一旁的挽生不擅舞刀弄槍,靜靜地杵在原地,刀光劍影在他眼中現出重影,二人極盡糾纏,一時竟決不出高下來。
直到慕溟劍在盛千瀾一個箭步上前,堪堪抵在了無聖的胸腔。
與此同時,棄劍而立的無聖也将暗器緊貼于盛千瀾後頸。
明面上看着是盛千瀾将無聖打得丢盔棄甲,隻得手無寸鐵受其牽制,實際上隻有盛千瀾才能感覺到他神力氣場之強勁,但凡他的劍敢再近一寸,身後那些無所不在的暗器能瞬間把他紮成刺猬。
想到這種後果,盛千瀾不禁瑟縮了一下,維持着這個姿勢一點兒也不敢輕舉妄動。
直到無聖終于淡然地開口:“有所長進,不錯。”
說話間,盛千瀾感覺到無聖撤了那貼于他後頸的暗器,也漸漸散開了靈力,劍拔弩張的氣氛霎那間便煙消雲散,蕩然無存。
他這才心有餘悸地收回慕溟劍,理了理衣袍原地站定。
“極聖神君若是想探我武藝,大可不必那麼唐突。”盛千瀾心裡合理懷疑是他與挽生交談時離得近了些,讓這位神君大人心生不悅,所以伺機報複。
“敵人想暗算你時,也會同你先行商榷麼?”無聖冷着臉回應他。
盛千瀾:“……”
——那确實是不會。
“你不是去接神務了嗎?怎麼找盛将軍切磋來了?”挽生這才從一旁冒出頭來,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無聖十分雙标地放緩語氣,從袖中取出一枚丹藥似的圓球,視若珍寶地拉過挽生的手放入掌中:“上次你說的靈種,已經培育出了幾顆,我特意帶過來的,順便也看看盛将軍進修得如何。“
順便被“看看”的盛千瀾無語地撇撇嘴。
挽生點頭,收好了種子,喜形于色:“那太好了,待靈種發芽,我便宴請他們一同品鑒。”
“嗯好。”無聖這才轉了話題,看向一旁敢怒不敢言的盛将軍。
“今日有份神務,以你的能力,可協助我一二,帶上聖權卷軸,随我來吧。”
盛千瀾老老實實颔首應聲,黑袍在前,藍衣緊随其後,一同行遠了去。
這段時日裡,他并不少見無聖在他面前操掌神權。
華貴的黑金衣袍臨過神卷上川流不息的山河湖海,延續一個又一個世間因果。
勝似日月乾坤于掌中流轉,凡塵不過神明俯仰間便曆經千秋。
盛千瀾立于極聖神君之側,恍若置世間因果之外,坐看這凡俗中日升月潛。
那些零星碎片如天上星辰,曆朝曆代,興衰榮辱,更疊綿延。江山分合離間,世人紛攘,随波逐流。縱有數位名垂青史者從萬千蝼蟻中脫穎而出,卻也總歸在千軍萬馬踏過的歲月中淪為一抔黃土,昙花一現地盛極一時,後又塵歸塵,土歸土。
最終落成書卷中寥寥幾詞,為後世者所頌。
古老的洪流靜靜向前奔湧,吞噬着過去,也締造着未來。
仿佛沒有任何事物能驚起一池亘古深淵的波瀾。
盛千瀾學着無聖運靈施法的路數,心中似乎也漸漸有了圖像,這般巧妙的手法似繪凡間錦繡,又似勾勒陰陽。幾翻筆走龍蛇便悄然成形,天道賦其靈力,轉瞬便落在相應之者的命格上,猶如烙印于金石,入木三分刻骨銘心。
一樁接連一樁因果陸續得以成全,無聖恰到好處地收手,餘留歲月滾滾,靜待一切枯木逢春。
盛千瀾情不自禁地伸手書空,指尖卻出乎意料地現出不屬于自身的白色靈光,随之他精神一振。
——這,便是神權之力了罷。
時至今日,這門高深莫測的聖權道他方才初窺門徑。
欣喜之餘,盛千瀾将那點白光攬于指尖,雖是微弱,此刻卻于瞳中燦若星辰。
無聖回過頭,神色也不例外地一頓,随之便難得地會心一笑。
有那麼一瞬間,盛千瀾似乎覺得,就這般無波無瀾,歲月靜好地過下去,也未嘗不失為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