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的環境很好,菜品很正宗,也全部是宋穗歲喜歡吃的菜。
一頓飯的功夫,他們之間的氛圍變得融洽,誰也沒有再提轉畫室的事情。原本下午要去看醫生的環節也臨時暫緩,裴宜說可以過兩天再去,不着急。
這在宋穗歲的意料之外,但好像也能理解。
媽媽應該是怕逼她太緊,反而适得其反。
宋穗歲也不再過多糾纏。她提出,想去找周桐和任陸然玩。
“他們在市體育館打球,我也想去。”宋穗歲說。
聽到是周桐和任陸然,而且是進行體育鍛煉,宋譽端和裴宜也沒什麼好反對,便開車送她過去。
臨下車前,反複交代宋穗歲要把手表帶好,最遲晚上七點的時候會讓張叔來接她。
宋穗歲嗯嗯啊啊地答應一通,終于把二位送走。
看着車身融入川流的車道消失不見,她才重重地歎口濁氣。臉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耷拉着眼尾坐在體育館的門前給周桐打電話。
周桐接到電話後一路小跑過來,任陸然在裡面的球場看場子。
“你從畫室逃課了?”周桐見到宋穗歲第一句話就驚訝地問,指了指後者手腕上帶着定位功能的手表,“不怕裴阿姨查崗啊?”
宋穗歲把頭抵在周桐胸前,“就是他們送我過來的。”
她悶悶不樂地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和周桐講了一遍。
“啊?不會真的要給你轉畫室了吧?”
“應該……暫時不會了。”宋穗歲蹭了蹭。
然後被周桐用手指戳着腦袋從她胸口戳出來,“說正事呢,不許占便宜。”
宋穗歲嘿嘿一笑,她趁着周桐不注意又埋頭蹭了下。
“桐桐,我決定了,今天下午我要大冒險!”宋穗歲仰着臉,朝周桐伸出掌心,“手機給我。”
“給你給你。”周桐說。
周桐知道宋穗歲口裡的大冒險是什麼。
每次在家裡被父母的關心壓得喘不過氣時,宋穗歲就會找個借口和她在一起,然後把手表給她确保定位,自己再一個人溜出去玩。
中途一旦裴宜他們聯系了,周桐就可以幫忙打掩護。
說是大冒險,其實也就是坐一趟環城公交,買杯奶茶,吃點好吃的,這樣簡單的一個下午就足以平複心情。
明明對大家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但放在宋穗歲這裡,卻要密謀好久,她輕易還不敢做,怕被發現。
周桐眼睛被陽光曬得刺眼,心裡酸澀澀的。但她并沒有安慰宋穗歲,這個時候的宋穗歲也不需要無用的安慰。
她隻是把手機交給宋穗歲,然後把手表戴到自己手腕上,交代了句,“下午準時回來!有事我電話聯系你。”
“去玩吧。”周桐戳了戳宋穗歲的額頭。
像是得到姐姐允許可以出去玩的小孩子,也可能是脫離了手表的定位控制,宋穗歲走出體育館的步伐都變得輕快。
宋穗歲走到公交站台,特意等了輛環城公交。投币後,她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她自己也不記得這是從什麼時候起養成的習慣,隻要每次覺得心情格外煩悶時,就會随便找輛環城公交坐。
一路上,晃晃悠悠,感知着風和空氣,看着窗戶外的車流人海,她覺得自己像一尾魚,從悶仄的魚缸裡蹦出來大口地呼吸新鮮氧氣。
臨近南湖路站時,在公交車等紅綠燈的間隙,她又看到那家南法風咖啡店,腦海裡閃過陳紀淮做拉花的樣子。
宋穗歲鬼使神差地下了車,走到咖啡店前時,透過木窗台并沒有看到陳紀淮。隐隐升起一絲失落。
下一秒,宋穗歲敲了敲腦袋,不明白陳紀淮不在,她為什麼會失落?
搞不懂自己的情緒,她扭頭進了隔壁的便利店,從冰櫃裡取了盒超大桶的冰淇淋。
付完錢,宋穗歲就捧着冰淇淋蹲在路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往嘴裡塞。
下午的陽光熱烘烘地悶進空氣裡,冰淇淋的涼爽都驅散不了這種不暢通的感覺。
宋穗歲看着街道來往的人,任腦子裡思緒蔓延。
她看到遠處的十字路口,小情侶牽着博美在斑馬線上等待,紅燈閃爍的最後三秒,男生親了親女生的額頭,手裡牽着的小狗被攥緊的牽繩擡高了脖子,目睹親吻,小狗汪汪叫了聲。
這樣的場景讓宋穗歲手心癢癢。于是,她果斷地放下冰淇淋,重新沖進便利店買了本子和鉛筆,就這樣盤坐在馬路牙子上開始畫畫。
寥寥幾筆勾勒出剛剛男孩親吻女孩的畫面,把小狗的汪汪聲畫的格外突出。
然後,她的目光跟着情侶的背影走遠,偏頭看向另一邊。
頭發花白卻梳得很平整的老奶奶拄着木拐,沿着紅牆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她穿了件紅色的花棉襖,斜挎了一個鵝黃色的花花包,搭配得很可愛。她弓着腰步履蹒跚,卻在四五歲的小男孩瘋跑過來時,提醒他小心樹坑,别摔到。
……
宋穗歲這尾魚蹦出魚缸,缺水後卻仿佛重新找到了一片海,她把自己沉浸地抛入環境,手上動作不聽,一個個速寫場景落在紙面上,彙成一副副插畫。
身邊的冰淇淋開始洇出水漬,散發着草莓香和一絲絲涼爽。宋穗歲停下筆,她捧起冰淇淋吃了一口,然後就看到陳紀淮從對面的一條街走出。
顯然,陳紀淮也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