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見到陸少川起,夏酉星的腦袋裡就出現過無數個他可能會問的問題。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問的竟然會是,生孩子的時候疼不疼。
她看着手裡紅金交映的布折花,心裡有點酸,又有點麻。
這是他回房間前給她的,ai刺繡機産出的第一批盤金繡布料。
有了模拟手繡的針法後,金線盤出的圖案已比之前的機繡品靈動了不少。僅就圖案來說,已超過了市面上的大部分産品。
此時,她還不知道,陸少川和傳統文化發展保護部門簽訂了推廣體驗協議,隻以為這是采集了周奶奶一人針法出現的效果。還在暢享着如果能多找些繡娘,多采集幾種風格的針法,成品想必會更加驚豔。
金紅輝映的花朵在昏暗的燈光下熠熠生輝,夏酉星卻不受控制的想到那雙拿着花的手。骨節分明,青筋蔓延,曾牽着她去看大漠孤煙,去看日照金山,去看晚風吹動荷塘螢火蟲翩翩飛舞,解決一樁樁她惹出來的麻煩。
她吸吸鼻子,仰頭抑制眼裡的水汽,他是個很好的人,真的很好的人。
除了不愛她,什麼都好。
*
陸少川之前沒有來過倫敦,他對這座城市的印象隻有少時看過的書裡描寫的陰沉大霧。
倫敦的氣候惡劣,一年到頭看不到幾天太陽舉世皆知。但那個喜歡曬太陽的小女孩卻在這裡生活了七年。像今天這樣的大雪她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她去上學的路上冷不冷?會不會想念家裡溫暖的太陽?
修長有力的手指擦去窗戶上的水汽,飄飄灑灑的雪花裡,倫敦眼正散發着幽靜的藍光。
這是她看過無數次的風景。
“嗡嗡嗡”的手機振動聲打破夜裡的甯靜。
他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四十多個未接提醒,心裡突然升起一陣疲憊。伸手擦掉玻璃上再次浮起的水霧,他冷着臉按了接聽,“喂,媽”。
坐立難安的孟夫人猛的從沙發上彈起來,“你在哪?”
“倫敦”。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了?!”
室内外差異巨大的溫差讓玻璃上的水汽出現的很快,燈光閃耀的倫敦眼很快就模糊了起來,陸少川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擦拭。
孟女士知道小溪的存在嗎?他想應該是知道的,她一年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待在歐洲,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她為什麼要瞞着他呢?
七年前,他是真的想換種身份和夏酉星相處,沒有那八百萬美金,也會有别的借口。
他的母親在得知她提前預支了20歲的成年基金後,非常嚴肅的警告他離她遠點,并将她拘在家裡不許再往美國跑。家裡人都被她下了命令,不許向他透露她的消息。因此當他從吳铮那裡聽到,母親在給她介紹相親對象時,他心情可想而知。
她命令他離她遠點,卻又不停地把一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男人往她旁邊推,她究竟要做什麼?!
他找了個開拓市場的借口回國了一趟,家裡空蕩蕩的隻有傭人。當時陸氏的資金鍊已經出現了問題,大人們一個個忙的不着家,夏酉星也去參加他一個堂姐的婚前派對去了。
他到的時候,群魔亂舞的派對正是熱火朝天的時候,吳铮随手從旁邊拿了杯酒就塞到了他手裡,“喲,這不是剛在納斯達克敲完鐘的陸總嘛!稀客呀”。
他那大嗓門一出,把旁邊的人都招惹了過來。絡繹不絕上前敬酒的人讓他抽不出身去找夏酉星,隻能遠遠的看着她被一個一頭銀毛的小屁孩逗得花枝亂顫。
他堂姐還在旁邊火燒澆油,“徐家的小孫子,剛從英國交換回來,一張嘴能把死的說過活的,嬸嬸給星星介紹的新朋友”。
夏酉星對陸少川的心思,相熟的人幾乎都知道。
用陸堂姐的話說就是,小孩的世界太小了,從小到大關系比較親密的異性隻有陸少川一個,又沒有血緣關系,到了春心萌動的年齡想不心動都難。孟女士顯然也是這樣想的,從美國回來後開始不停的介紹形形色色各種款式的異性給夏酉星認識。就像她知道陸少川和夏酉星再次見面後,回來的第一時間就安排别的女孩和他見面一樣,她似乎總覺得随随便便一個人就能取代他們多年的感情。
心裡煩悶,他就忍不住的多喝了兩杯。結果不知道怎麼搞得,混亂中竟然把那些人給新人準備的酒喝了一杯。
夏酉星過來問他要不要回家的時候,他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
一點助興的小玩意還不至于讓他意亂神迷到認不清人。實際是他很清醒,現在都對那一晚的細節清清楚楚。
她扶着他進了家門,傭人要上前幫忙又都被他推開。他跌跌撞撞的上樓,她不放心,一路扶着送他回了房間,又因為他往下倒的動作跌到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