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符遙特意比往常起早了一點,她要去幫黃程程帶早飯。
還沒到七點,飯堂排隊的人不算多。
符遙站在窗口前,盯着裡頭熱氣騰騰的蒸屜,猶豫片刻,還是多買了一份早餐。
她偷偷觀察過謝一舟好多次,每天上課都是踩點到,早餐有時吃有時不吃,餓了就從梁馳那裡拿一塊面包就随便對付過去。
他書包裡常備着藥,估計胃應該不是太好。
符遙想到這裡,默默歎了口氣。
來到教室,她叼着自己的三明治,先把黃程程那份遞給她。
剩下那份系了個結,放到謝一舟桌子上。
“喲喲喲,有情況!”黃程程盯着她這一系列動作,露出洞悉一切的八卦表情,湊過來壓低聲道:“我聽潘恬說,謝一舟親自教你打球啊……老實交代,你倆現在什麼關系了?”
“非常純潔的關系。”符遙想了想,十分誠懇地回答,“硬要說的話,是摻雜了一點金錢和□□的關系。”
黃程程:“……?”
符遙把它翻譯成人話:“大概就是,我成功地用物質賄賂了謝一舟,讓他當我籃球教練。”
這個金錢和□□啊……
黃程程沉默一會兒,反應過來自己被她耍了,氣得七竅生煙,“遙遙!”
“遙遙——”林思宇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打斷了她們的談話,語氣帶笑,“沈老師讓你去辦公室找她。”
“好。”符遙點頭,起身時看了黃程程一眼。
黃程程果然炸開毛,“林思宇,你幹嘛學我說話?!”
“我怎麼學你說話了?”林思宇故意逗她,臉上笑容不變,語氣卻帶上兩分關心,“你這才回家待幾天啊,不多休息一下,怎麼拖着石膏來上學……”
“切。”黃程程把頭扭過去,眼眶又開始轉紅,“你不想看到我就直說,幹嘛拐彎抹角的。”
……
啧啧,癡男怨女啊。
符遙走進辦公室時,腦子裡忽然浮現出這句話。
“什麼?”沈老師随口問了一句,她剛巧撕開一包麥片,倒進馬克杯裡。
飲水機的熱水還沒燒好,沈老師瞧了一眼,熟門熟路走到隔壁老曾辦公桌,提起那個老古董的不鏽鋼保溫壺,把麥片沖開。
“沒什麼。”符遙下意識應了一聲,瞥見沈老師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忽然覺得,有時候吧人感受到的東西,實質不一定就是那樣的,當局者迷,受困的人往往囿于自己的視角。”
“嗯,很有哲理。”沈老師拿勺子攪拌一下麥片,倚在桌子邊上,“還有嗎?”
“更深層的原因,是因為人們甚至連自己都看不清楚。”符遙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同為實高“叛逃生”的原因,她莫名其妙就對沈老師挺有好感的,往常她雖然也愛自己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但一般不對人說出口。
沈老師不置可否,“也許他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符遙露出困惑的表情:“為什麼?”
沈老師喝了口麥片,臉上浮現出一層淺淺的笑意,“能看清自己心意的人固然是勇士,但如果……這份心意和社會倫理相悖呢,如果得到這個就意味着放棄了更多呢?到那時,你會怎麼選擇?”
符遙不假思索道:“不會,因為我的心意就是‘更多’。”
她這人脾氣其實挺犟的,喜歡上一個人就會一直喜歡,讨厭某樣東西就會持續讨厭。一旦決定的事情,不管山崩地裂也要去實現。
不知道是不是燙到舌頭,沈老師“嘶”了一聲,旋即笑出來,誇道:“不愧是我的課代表。”
如果那人也能像她這麼想就好了。
可惜啊,那人就算勘破自己心意,也一廂情願要保持距離,覺得這樣是對她更好的選擇,因為“——你還那麼年輕”。
沈老師歎了口氣,從桌上抽出一份通知遞給符遙,“看看這個。”
“英語演講比賽?”符遙一怔,念出正上方的标題。
“對,總共有兩個名額,其中一個我打算推薦你。怎麼樣,考慮一下?”沈老師低頭吹着麥片。
符遙抿了抿唇,把那張通知重新放回桌面,“謝謝老師,但是我對這些比賽沒什麼興趣。”
沈老師波瀾不驚地笑了笑,“在實高待久了吧?一中的氛圍,其實跟那邊挺不一樣的,沒那麼多為了争個名次搶破頭的事情,都是重在參與。有能力的呢,就報個名鍛煉一下自己,權當是課外放松。沒報名的呢,到時也會去看個樂呵加加油,皆大歡喜的事。”
“……”
是這樣嗎?
符遙還想再說些什麼,沈老師及時擡手止住她,“這樣,你先不用急着拒絕,回去多考慮一下,過兩天再給我答複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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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習,謝一舟走進教室的時候,黃程程正趴在桌子上大哭,林思宇手足無措地試圖哄她。
“……”
這一幕,讓他有種突然回到小學的錯覺。
從小到大,林思宇永遠都不知道什麼叫适可而止。
謝一舟眉頭都沒動一下,走到自己桌邊,冷靜地踢了林思宇一腳,“起開,别占我的位子。”
沒見人家現在不樂意搭理你麼。
林思宇瞪他一眼,磨磨蹭蹭地站起來。
“等會兒。”謝一舟用一根手指把塑料袋嫌棄地提起來,下巴微擡,表情淡漠,“把你的早餐也拿走。”
“這可不是我的。”林思宇一臉“你冤枉好人”的表情,有心想打趣幾句,看見黃程程這副模樣又隻好悻悻歎一口氣,“我走了。”
謝一舟坐下來,皺了下眉,後知後覺發現塑料袋上貼了便箋:“——今天早餐買多了,分你一份!”
是那種花花綠綠的便箋紙,上面還畫了網格和米兔。
這麼幼稚的東西,全班估計隻有他同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