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最新的谶語:"璇玑星轉,女主臨朝;陰陽調和,四海歸一。"
這句谶語經過陰陽家的精心設計,不僅符合當時流行的天人感應學說,還巧妙融入了昭陽的政治訴求。
她仰頭望向正殿,父王批閱奏章的剪影在晨光中愈發清晰,而她裙擺下暗藏的機關匣裡,正躺着足以颠覆六國的最後殺招——一份詳細記錄各國權臣把柄的秘卷,以及能調動秦軍的完整虎符。
阿父很信任她。
這一切,都在她的精心布局下,向着結局出發。
鹹陽宮的編鐘撞碎晨霧時,昭陽立在章台宮阙下,玄色鳳紋大氅被晨風掀起,露出内襯暗繡的秦軍玄鳥圖騰。
三百鐵甲軍執戟列陣,青銅戈矛在朝陽下泛着冷光,與她鬓邊的玉鳳钗遙相呼應
案頭新到的軍報上,蒙恬部已渡過漳水的朱砂批注,與她眉間的花钿同樣刺目。
"啟禀大王,六國使者已至章台門外。"
蒙毅的聲音裹着寒氣,他铠甲上的冰碴尚未融化,顯然剛從北方防線疾馳而來。
嬴政擱下竹簡,目光掃過女兒腕間新系的虎符縧帶——那是昨夜他親手所系,虎符的陰刻紋路。
邯鄲城外,李牧望着漫山遍野的秦軍旌旗,手中密信被冷汗浸透。
"蒙恬部佯裝攻邺,王翦主力正取井陉。若此刻突圍,臣已命三萬秦卒扮作趙軍接應。"
落款處的玉珏壓痕旁,多了個秦軍特有的玄鳥印記。
帳外傳來急促馬蹄聲,斥候渾身浴血:"報!郭開帶着假诏書,已到南城門!"
暮色四合時,李牧的銀甲突然轉向秦軍陣地。
蒙恬望見那杆"趙"字大旗逆風而來,立刻揮動手臂,秦軍陣型如浪濤分開。
當兩支軍隊擦肩而過時,雙方将士竟默契地保持着三尺距離——這是昭陽半月前用百車糧草換來的默許。
大梁城頭,張耳望着城外突然出現的秦軍糧草車,喉結滾動。
車轅上的秦卒個個腰佩刻着"昭"字的青銅牌,而陳馀手中的魏氏虎符。"秦女說過,隻要豎起魏國旗幟,蒙骜将軍的鐵騎會替我們守住黃河渡口。"
陳馀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戰鼓轟鳴——那是昭陽安排的楚軍佯攻,煙塵中隐約可見秦軍玄色旌旗在後方壓陣。
鹹陽蘭池宮内,昭陽将魏軍布防圖浸入藥水中,顯出密密麻麻的紅點。
"兒臣讓鹹陽的商賈放出消息,說魏人要截斷秦軍糧道。"
她指尖劃過地圖上的敖倉
"項燕定會派水師來奪,而蒙武将軍的戰船,早已在孟津港候着。"
嬴政忽然握住她染着藥漬的手,掌心的繭子蹭過她腕間的魏式玉镯:"你用三十車黃金,就換得魏軍棄守函谷?"
郢都的碼頭上,項燕望着順流而下的秦國商船,船帆上的"鹽"字旗獵獵作響。
密匣裡的巴蜀鹽引還帶着溫熱,而另一封密信卻讓他瞳孔驟縮:"齊軍十萬已至淮北,蒙恬部正從琅琊台南下。若楚軍東進,王翦将直取陳郢。"
他握緊腰間佩劍。
章台宮書房内,昭陽将楚軍水師部署圖鋪在嬴政膝頭,圖上用朱砂标記的每艘戰船,都對應着秦軍水戰營的暗樁。
"兒臣讓水工在淮水設下浮橋,"她指着地圖上的壽春,"項燕若回師救援,蒙武将軍的火船,會讓整個江面變成煉獄。"
嬴政玄色龍袍掃過案頭的虎符:"你可知,為了配合你的'鹽鐵計',朕調了關中半數糧草?"
易水寒波上,太子丹望着對岸秦軍大營的篝火明滅,手中匕首突然刺痛掌心。
密使帶回的最後消息字字泣血:"刺秦若敗,鹹陽宮南阙有地道可逃,出口處秦軍着燕軍服飾接應。"
他沒注意到,督亢地圖的夾層裡,藏着昭陽用朱砂畫的逃生路線——每條都通向秦軍控制的城邑。
望夷宮頂,昭陽披着嬴政的玄色大氅,看着燕國使團的馬車駛入鹹陽城。
懷中密信傳來最新軍報:李牧已率舊部編入秦軍,張耳的魏軍正與楚軍鏖戰,項燕的水師在淮水遭遇火攻。
"該收網了。"
她将信箋塞進父王掌心,寒風掀起她的長發。
鹹陽宮大宴當夜,編鐘奏響《秦風·無衣》。
當太子丹展開督亢地圖時,昭陽袖中的機關匣悄然啟動,毒針卻在刹那,被蒙毅擲出的青銅劍擊碎。
殿外突然響起震天喊殺,蒙恬率領的三萬鐵騎已包圍宮殿,玄色旌旗上的"秦"字,将六國使者的臉色映得慘白。
昭陽立在父王身側,看着六國降表在丹墀前鋪成血色長卷。
她握緊手中的虎符,聽着嬴政響徹雲霄的诏令。
此刻,那些曾在沙盤上推演的戰局,終于化作了真正的金戈鐵馬,而她,正是這盤天下大棋最鋒利的那枚棋子。
很快,鹹陽宮的丹墀上,六國降表如長綢蜿蜒至階下。
昭陽握着虎符的指尖微微發白,玄色大氅下,暗繡的秦軍玄鳥圖騰随着呼吸起伏。
當最後一位使者顫巍巍遞上印玺,編鐘轟然奏響《破陣樂》,三萬鐵甲軍齊聲高呼“萬歲”,聲浪震得屋檐的銅鈴嗡嗡作響。
嬴政擡手示意噤聲,目光掃過階下跪伏的衆人,最終落在女兒身上:“昭兒,你既設下這等奇局,便由你來宣讀新令。”
昭陽緩步上前,素白的裙裾掃過冰涼的青石。她展開竹簡,聲音清亮如金石:“今六國既平,當以秦法為綱,行新政以安天下。然古雲‘陰陽調和方得長治’,自即日起——”
她頓了頓,瞥見李斯微微皺起的眉峰,“凡郡縣設女官署,擇賢能女子協理民政;寡婦可代子承戶,與男丁同享田賦之利。”
殿内響起一片嘩然。
燕國太子猛地擡頭,楚國使者的冠冕險些掉落。
唯有蒙恬、蒙毅兄弟相視一笑,他們早就在暗中協助昭陽訓練首批女官。
“此乃彰顯陛下仁德之舉,亦是順應天命。”
昭陽話音未落,陰陽家大司命捧着龜甲匆匆而入,“臣夜觀星象,見璇玑星旁現玄鳥之輝,正應‘女主輔政,天下歸心’之谶!”
他高舉龜甲,裂紋在燭火下宛如鳳凰展翅。
嬴政撫掌大笑,将象征監國的玉珏鄭重挂在昭陽頸間:“明日起,随朕批閱奏章。”
他的聲音忽然放柔,隻有女兒能聽見,“可惜你不是男兒......若不然,這皇位......”
當夜,昭陽站在望夷宮頂,俯瞰着燈火輝煌的鹹陽城。
遠處傳來更鼓聲,夾雜着隐約的馬蹄聲——那是蒙恬的軍隊押送六國貴族入京。青黛捧着密信上前:“公主,張耳、陳馀已控制大梁,項燕次子願率楚軍舊部編入秦軍。”
昭陽展開信箋,火漆封印裡嵌着半片破碎的玉珏。
她想起趙國李牧投降時,悄悄塞給她的兵書,扉頁寫着:“願為公主帳前卒。”
魏國張耳接受冊封那日,低聲說:“從未見過如此奇女子。”
楚國項燕戰死前,托人送來的最後口信是:“早知天命在秦,何必負隅頑抗。”
“青黛,備筆墨。”
昭陽望着漫天星鬥,忽然輕笑出聲。竹簡上,她寫下新的政令:“興太學,廣納六國賢才”墨迹未幹,嬴政的腳步聲已在身後響起。
“在寫什麼?”他披上她滑落的大氅,“可别累壞了。”
“在寫一個新的大秦。”
昭陽轉身,玉珏在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
嬴政望着她眼中跳動的火焰,恍惚又看見多年前那個女孩。
他伸手拂去她鬓邊碎發,輕聲道:“好,那便由我們父女,一同書寫這千秋霸業。”
晨風漸起,吹得宮阙上的旌旗獵獵作響。
遠處,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将“秦”字大旗染成金色。
這一天,注定要載入史冊——不僅因為六國歸一,更因為一個女子,以她的智慧和謀略,在曆史的長卷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公主昭陽在軍中威信與日俱增,同時,秦王政着手收拾六國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