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蘊輕輕地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說道:“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還得跟他們多費些唇舌。”
她的聲音如同黃莺出谷,清脆而動聽,發絲随着話語輕輕擺動。
莊圖南看着對面的臉龐,心中微微一動,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不用客氣,遇到這種事,不能不管。”他說着,走到自行車旁,拍了拍後座。
“來,我送你一程吧,這一帶不太安全。”
謝昭蘊猶豫了一下,不過她确實犯了懶,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她微微提起裙擺,走到自行車旁,坐了上去。
長發垂落在肩頭,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莊圖南跨上自行車,雙手穩穩地握住車把
回頭看了她一眼,确認上車後。
“坐穩了。”
說完,他便用力蹬起了自行車。
自行車緩緩地行駛在蘇州的小巷裡。
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影。
兩旁的牆壁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偶爾有幾朵不知名的小花探出頭來。
謝昭蘊坐在後座上,感受着微風的吹拂,心中漸漸平靜下來。
她的長發随風飄動,輕輕掃過莊圖南的後背,她看着莊圖南寬厚的後背,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莊圖南的雙手緊緊地握住車把,手臂上的肌肉因為用力而微微隆起。
他能感覺到謝昭蘊的身體輕輕地靠在自己的後背,長發時不時拂過他的脖頸,身子一僵,心中不禁有些慌亂,耳朵上也泛起了一絲紅暈。
這,怎麼這麼!
車還在路上,他還是努力保持着鎮定,專注地騎着車。
就這樣默默地騎行着,穿過一條條狹窄的小巷。
直到夕陽的餘晖将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灑在青石闆路上。
郝主任家那台有些年頭的老座鐘,悠悠地敲響了第五下,沉悶的鐘聲在略顯逼仄的房間裡回蕩着。
此時,謝昭蘊正呆呆地立在滿櫃子的《紅旗》雜志前,眼神空洞而遊離。
那檀木書櫃,泛着深沉而古樸的光澤,上面靜靜擺着帶偉人的陶瓷杯,仿佛在訴說着歲月的莊重。
茶幾上的玻璃闆下壓着一張泛黃的《光明日報》,連空氣裡都彌漫着油墨和樟腦丸混合的肅穆氣息,讓整個屋子都透着一股陳舊的年代感。
“小蘊,把這綠豆湯給莊老師家送去。”
郝主任身着熨得筆挺的的确良襯衫,領口别着一枚銀質胸針,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順便問問圖南的期末成績。”
謝昭蘊輕應一聲,端起那隻青花瓷碗,袅袅的熱氣從碗中升騰而起,帶着絲絲清甜。
她邁着輕盈的步伐穿過月亮門,夏日的微風拂過,撩起她耳邊的幾縷碎發。
遠遠地,便聽見蔬菜架下傳來沙沙的翻書聲,那聲音細密。
走近一看,莊圖南正蜷在藤椅裡,雙腿随意地搭在扶手上,褲腳還沾着從教室牆上不小心蹭上的白灰,顯得有些狼狽。
他手中的數學練習冊邊角已經被汗水洇出了深淺不一的雲紋。
“莊老師暑假補課到幾點給你?”
謝昭蘊故意把瓷碗往石桌上重重一放,瓷碗與石桌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打破了這靜谧的氛圍。
莊圖南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手一顫,鋼筆在草稿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迹,洇開的墨迹恰似拙政園池塘裡那自由自在遊動的蝌蚪。
剛想回話,就在這時,閣樓突然傳來茶盞碎裂的聲響,清脆而尖銳,緊接着是莊超英壓抑的咳嗽聲,混着黃玲隐隐的啜泣,從雕花窗棂中絲絲滲出,仿佛一張無形的網,将這小小的院子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氛圍中。
謝昭蘊不經意間瞥見少年脖頸後凸起的骨節微微顫動着,那細微的動作讓她突然想起父親辦公室那台老式電報機,一樣的緊繃,一樣的蓄勢待發,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而崩塌。
坐在他旁邊, “表姑說附中新開了物理競賽班。”
她輕輕抽出他指縫間的英雄鋼筆,那鋼筆還帶着他手心的溫度。
她在一旁的空白處,一筆一劃地畫了隻振翅欲飛的鶴,那鶴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紙面,飛向廣闊的天空。
“但我覺得政法大學今年特招的少年班更有意思。”
她的聲音輕柔而舒緩,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目光靜靜地落在莊圖南的臉上,想要捕捉他的每一絲反應。
莊圖南微微一怔,眼神中閃過一絲躲閃,仿佛被人戳中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他下意識地垂下頭,手指不安地摩挲着物理練習冊的邊角,那洇濕的雲紋在他的觸碰下顯得愈發模糊。
“政法大學……”他的聲音輕如蚊讷,帶着幾分遲疑和不确定。
謝昭蘊輕輕點了點頭,在他身旁的石凳上緩緩坐下,目光溫柔。
“是啊,政法大學。那裡彙聚着來自全國各地的優秀學子,他們懷揣着對法律的信仰和對公平正義的追求,在知識的海洋裡盡情遨遊。”
她微微仰起頭,眼中閃爍着憧憬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政法大學那莊嚴而神聖的殿堂。
“我在北京的時候,參觀過一些律所和法院。”
謝昭蘊繼續說道,聲音輕柔而舒緩,如同潺潺的溪流,流淌進莊圖南的心裡。
“在那裡,我看到了律師們為了當事人的權益據理力争。那種對法律的敬畏和對正義的執着,讓我深受觸動。”
莊圖南靜靜地聽着,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指節泛白。
他的内心猶如波濤洶湧的大海,翻滾着無數的思緒。
一方面,他被謝昭蘊描述的政法大學所吸引,那是一個充滿希望和挑戰的世界
另一方面,他又無法擺脫家庭的束縛,父親的“愚孝”和母親的過度保護,像兩座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可是……”莊圖南嗫嚅着,聲音中帶着一絲苦澀。
“我家裡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要是去了政法大學,他們怎麼辦?”
謝昭蘊輕輕歎了口氣,伸出手,輕輕搭在他的手上。
“我理解你的顧慮,圖南。”
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但是,你也有自己的人生啊。
你不能因為家庭的原因,就放棄自己的未來。
而且,學習法律并不意味着你要離開他們。
相反,你可以用法律知識更好地保護他們,維護家庭的和諧。”
她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個社會案例,便娓娓道來:“你知道嗎,我曾經看到過一個新聞。有個家庭,因為老人的贍養問題産生了糾紛。子女們互相推诿,都不願意承擔贍養義務。最後,是一位懂法律的親戚站了出來,通過法律途徑解決了問題,讓老人得到了應有的照顧。”
莊圖南微微一震,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你的意思是,我學了法律,就能解決我家的問題?”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期待。
謝昭蘊點了點頭,微笑着說:“是的。法律是維護公平正義的有力武器,它可以幫助你解決家庭中遇到的各種問題。而且,政法大學的少年班是個很好的平台,你可以在那裡學到更多的知識和技能,結交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這對你的未來發展,有着很大的幫助。”
莊圖南沉默了良久,目光深邃而堅定。他擡起頭,看着謝昭蘊,眼中閃爍着從未有過的光芒。“謝謝你,小蘊。”
他輕聲說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謝昭蘊笑着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拿起空了的青花瓷碗。“好,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确的選擇。”
她轉身離去,留下莊圖南一個人坐在葡萄架下,思緒萬千。
夏日的微風輕輕拂過,葡萄藤的葉子沙沙作響。
莊圖南望着謝昭蘊離去的方向,心中的那扇封閉已久的門,似乎正在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