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疾馳的大巴車，窗戶口的人嫌冷，大多數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各種味道在沉悶的車廂内混雜，垂直的靠背加上劣質皮革的座椅，坐久了讓人身上各處發硬。

從中靠後的座位上站起來一個男生，越過伸出的腳和露出的行李，走到前排座位上彎腰一個個問，終于，第二排的倆兄弟起身，撈上行李的包袱往車廂後走。

男生走回座位，靠窗的位置上佝偻着一個身影，整個人蜷縮成一團，男生彎腰在她耳邊說了什麼，攙扶着她起身，另一隻手把包挂在肩上。

女孩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半身疊在一起壓得很低，手裡的塑料袋放在臉跟前，時不時嘔吐的聲音引來周圍人的目光。

旁邊的座位上放着倆人的書包，男生蹲在她旁邊的地上，拿着紙巾和水。女孩拿着塑料袋的手放低了些，男生接了過來，把開了蓋的水遞過去，女孩漱了漱口，吐在男生手裡的袋子中，他接過水蓋緊蓋子，把紙帶過去，系住袋子的口。

女孩虛弱地靠在玻璃上，單手抓住男生的手腕，她的力道很輕，此時幾乎全然失了力。男生反手扣上她的手掌，貼近她的頭說：“馬上到服務區了。”

大巴車駛進服務區，平穩停下後，女孩彎着腰踉跄着走下車，快到衛生間門口的時候她擡了擡手。

男生停在門口，正巧有個女生從他身後走來，男生抓了下她的肩膀，把女生吓了一跳，他忙松手道歉，“對不起，剛進去一個女孩，能幫我看看她嗎？她暈車很嚴重。”

女生挑了挑眉，打量了他一下，“行啊。”

過了好一會兒，女生才出來，“出來了。”說着示意了下身後。

男生走上前一步，抓住女孩的肩膀，她輕輕搖了搖頭。

大廳外的台階上，女孩趴在男生的腿上。周圍遠近還有不少人，蹲着吃泡面的人，遠處抽煙的人，閑聊等發車的人，打水的人。

一輛大巴車啟動了，按了幾聲笛，男生沖司機擺了擺手，大巴車載着其他乘客走了。

服務區短暫停留的人與車漸漸都稀少了，原本晴朗無雲的皓空也慢慢變得灰蒙蒙。女孩坐起身來，狀态稍好一些，她站起來走了幾步，環視四周，似乎在搞清楚眼前所處境地。

這時一輛貨車慢悠悠地啟動，停在不遠處，按了幾聲喇叭，從大廳長椅上起來一個女生，一個人占了一排座，此時風風火火地走到車邊，熟練地爬上了車頭，女孩這才發現這輛車車頭還是兩排座位，黑夾克黑長褲，搭上一頭烏黑長發，台階上坐着的男生認出來她是在衛生間門口的那人。

從大廳裡跑出來兩人，一個胖墩墩的男生手裡還攥着吃的，看着像是油條，另一個紮着高馬尾利落頭發的女生，一身淺綠加淺棕的搭配，看着英氣十足，她走在男生前面，兩人一前一後爬上了沒有頂的車鬥。

在女孩以為車要發動的時候，車窗探出來一男人，中長卷發，胡子拉碴的，嘴裡叼着煙，“喂，需要搭車嗎？”

女孩遲疑了下确認他是在跟自己搭話，蒼白的嘴唇一閉一合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她搖了搖頭。男人也沒多說什麼，車子啟動開了沒兩米，又停了下來。

男人又探出頭，頗有些無奈地說：“再往後要想搭車可就難了，還是你打算在這兒駐紮？”

“我們兩個人。”

男人并無反應，在他看來并不是問題。

“你們要去哪兒？”

男人吐了嘴上叼着的煙，“走哪兒算哪兒。”

女孩伸手，男生從台階上起身走近牽上她的手，“你能捎我們多遠？”

“随意，你們想哪兒下哪兒下。”

女孩走到車跟前，在男生的幫助下爬上了車鬥。原來還有其他人，一個穿着白粉裙子加白色絲襪的女生，看起來年紀最小，毫無形象地在車裡呼呼大睡，身下墊着許多不知哪裡讨來的衣物。

胖墩男生一見女孩就瞪直了雙眼，嘴裡鼓囊囊塞滿的的吃的也不嚼了，中性打扮的女生微微擡了下頭算是問好。

女孩靠在離他們遠的另一邊坐下，緊跟她上來的男生席地坐在她身旁。

“你，你好，我是大龐，就是‘龐大’反過來念，你，你叫什麼？”胖墩男生友好地搭讪道。

女孩面無表情，這時風吹過，她感到從未有過的舒展，望着天說了一個“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