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伊瑞拉左後方的一個人大喊,聲音蒼老而沙啞,蒼白的手指滿是褶皺,指向伊莎的方向。黑影中的人群騷動起來,弗蘭特微微側身,把女孩更往身後撥了撥。伊莎用餘光看她的表情,萊拉的臉色死人一樣慘白,嘴唇抿得死緊,面無表情,像戴上了一張死人臉拓印的面具。但那雙眼睛卻出奇地亮,簡直像是燃着一大團火,帶着幾乎能夠将人刺穿的銳利。
“咚!咚!咚!”
頭顱與地面一次次撞擊,抽搐,嚎叫,血管在靜脈下破裂,蒼白的皮膚表面張開鮮紅的網。恐懼,折磨,這柄利刃握在他們手中時,他們不可一世;然而當它對準他們自己時,猖狂無畏的飲血者又都成了懦夫。
其實如果這時伊瑞拉的人亂槍射擊,大概率她們都會死。但是沒有人敢第一個開槍,因為他們無法确定巫師會不會借此機會對他們下手。
手段用得不是時候啊,伊莎嘲諷地想,如果他出示别的方法,或許萊拉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伊瑞拉的人喧嚣地鬧着,似乎啟動了什麼機械,嗡地一聲,圓形房間的牆壁産生了頻率極低的震動,強烈的耳鳴帶得她腦中一片空白,心神激蕩。萊拉痛苦的呻..吟傳入耳中,應當是某種針對巫師和巫術的裝置。
“有用!”
“快,加大強度……”
“救救我!!!”辛德撕扯得破音的哀嚎将剛剛升起的喜悅完全澆滅,更加強烈的恐懼重新盤踞在他們的心頭。這就對了,恐懼正是來自于不可知、不可控:為什麼往日有用的器械此刻失靈?那巫師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如何才能制止她?他們會不會成為巫師的攻擊對象?
“好女孩。”
弗蘭特壓抑着激動和興奮的喃喃低語在她耳邊響起,然後是雜亂的槍聲和呼喊。乘着恐懼的狂風,他們以少數擊潰了人數占據優勢的黑面派——事實上,在那之前,就已經有人萌生退意,因為他們發現自己無法成為恐懼的施加者,而且面臨着成為承受者的風險。這是絕大多數人所不能接受的。
一顆仁慈的流彈結束了辛德被勒住脖子似的微弱、但仍然持續不斷的叫聲,腦瓜崩裂的悶響在轟隆的槍聲裡如此不起眼。無首的屍體砰地躺下,血液和腦漿灑在那女孩身上,被人踐踏滿地。伊莎讓身材瘦小靈活的柯林護住萊拉,自己加入這場血與火的殺..戮中去。
真是盡興啊。伊莎舔了舔嘴唇,指端的火星安靜地燃燒着,她攏了攏衣服,身邊的小巷裡傳來腳步聲。從聲音大小來判斷,是萊拉。女孩面無表情,薄薄的嘴唇上沾着濕漉漉的痕迹,她剛剛嘔吐過。
“感覺怎麼樣,我們的小功臣?”伊莎溫和地打趣道。但萊拉并未做出什麼反應,仍然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冷淡,和往日的怯懦和順大不相同。但這也難免,任何人在發覺自己一..夜之間有了如此超乎常人的力量時都會産生心神波動。她忽然有些擔心,因為對于一頭意識到自己力量的幼獅來說,單純的愛的鎖鍊太過脆弱了,或許從前她應該對女孩更慷慨些的。
“待會兒他們會慶祝一下,你可一定得出席。”
“吃人嗎?”萊拉終于開口了,聲音和表情一樣僵硬。
伊莎奇怪地看着她,有時候她也搞不懂萊拉到底是怎麼想的,她第一次吃的時候幾乎願意為了那口肉豁出性命,“當然不。”
“……”
“那些肉都毀了,小功臣,你值得更好的。”她心情很好地微笑着,搖了搖指尖的香煙,“那個指認你是巫師的人?還是那個啟動機器的人?你來選擇。”
“我都不想要,我想回家。”萊拉重複了一遍,眼睛低垂,“我都不想要。”
“你會習慣的。”伊莎安撫道,“不會太久,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