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拉。”
低沉而模糊的呼喚聲,在昆圖斯的噪音裡固執而堅定地傳進她的耳朵裡。萊拉熟稔地推開堵住門的木箱,解開重疊的鎖,将門開了一條縫隙,熟悉的氣味和身影讓她松了口氣。将要拉開門的手卻被來人的手按住:“别開門,我說完就走。”
兩條營養膏從門縫裡遞進來,門外女人沙啞的聲音繼續道:“狗牙巷有人被殺了。”
萊拉的心髒短暫地停了一瞬。山原街和峽谷街之間的第四巷,住在這一帶的人常稱它為“狗牙巷”,因為巷道狹窄曲折,像交錯起來的狗牙。那兒是吠犬幫的地盤,他們在那豢養了不少兇悍的野獸。在昆圖斯,死人和殺..戮從來不是稀罕事,但那般慘烈的場景卻也不多見。那是她昨夜遇險的地方,也是男孩救下她、又被擊傷的地方。
“柯林看見你從那兒回來。”
“我沒事。”除了頭有些痛。
萊拉吞咽了一下,她頭上的傷口隐隐作痛,當時頭上流出的血流到了眼睛上,但她仍然看見那男孩蒼白的身影,他從陰影中竄出,字面意義上地把他們一地撕成碎片。皮肉的破碎聲後,他們肢體破裂,骨頭折斷,正像無數曾倒在他們刀槍下的人一樣——熱氣騰騰的髒器啪嗒啪嗒地跌落在地,慘叫聲中破碎的皮膚和鮮血四處流淌蔓延。
“小心行事。”門外的女人說,“吠犬幫這一陣子也不會安甯了。”
“我會的。”萊拉試着讓自己的聲音不再顫..抖,“你也要小心,伊莎阿姨。”
門外的女人沒有說話,隻是關上了門,遠去的腳步聲逐漸淹沒在嘈雜不休的喧嚣聲裡。萊拉的頭腦裡木愣愣的,身體卻本能地一道道上了鎖,将堵門的家具恢複原位。然後她回到床邊坐下,把緊攥在手中的營養膏放回在枕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萊拉目前居住的房子屬于獨眼幫,據傳伊莎在這幫派中有一點地位。伊莎曾受過“萊拉”父母的幫助,在他們死于工廠事故後,這個混迹幫派的女人有時會為她帶來一點食物。對此,萊拉心懷感激。
她回味着伊莎剛剛的話。她帶男孩回來走的是一條狹窄的小路,萊拉希望自己已經把一路上的痕迹打掃得足夠幹淨,不要讓他們尋蹤索迹地找上門來……
可話說回來,她應該害怕的,對吧。
對于這樣一個能夠輕易地将一個成年人撕碎的存在,她是應該害怕的。
光線更亮了,萊拉往外看了一眼,在心中推斷,現在應該是上午九點。蒼白的太陽在空中印下一個淺淡的虛影,比起午..夜,比起無數個不辨晨昏的日夜,今天已經能算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晴朗的好天氣。或許她可以去廢場看看,有沒有什麼廢舊的零件可以回收……
一陣強烈的凝視感讓她脊背上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覺,如芒在背,直勾勾地,如鈎針一般,像是要勾出她的心髒來。萊拉緩緩低下頭去。
床上的男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