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碗口大的白湯,白湯以外,皆是牛油泡着幹辣椒。
“宋總,這......”鴛鴦變夕央,怕不是個冤枉鍋?
欺人太甚呐,欺她年少又無知?
“第一次吃川味火鍋?”宋誠問。
“第一次吃這樣的。”顧意用手比劃了一下。
“能吃嗎?要不要讓服務員給你端碗水來涮涮?”
“當然不要。”顧意看着他眼裡的戲谑,在心裡狠狠鄙視了他一番,别狗咬呂洞賓,她是在替他操心!
算了,給男人點面子。
于是,顧意特體諒地道:“服務員,來碗白開水,用大碗裝。”
水來,涮菜也來了,鍋底沸騰。辣鍋的湯汁時不時地濺入白湯裡頭,讓原本就不太鴛鴦的鴛鴦鍋徹底淪陷。
顧意把手邊的一碗水推到宋誠那邊,“宋總,别難為自己。”
“我?”宋誠覺得有點意思,“你覺得我吃不了辣?”
不是她覺得,是他上次自己說的啊,“一點點。”
“我那是謙虛。”
解釋完,宋誠突然覺得很好笑,遂伸筷涮了一片肥牛,放進面前的碟子上,把上面的花椒挑幹淨,才慢條斯理的放進了嘴裡。
自證清白。
慢慢地咀嚼,感受食物本來(辣椒)的味道。“挺地道的。”
将火鍋吃出西餐的調調,他也是無敵了。
顧意拉開易拉罐的拉環,将手裡的白桃微醺遞給他,“宋總,勇敢地面對不能吃辣的自己吧。來杯微醺緩解一下?”
宋誠擺了擺手,“你喝吧。”
“真不要緊?”
宋誠笑着搖搖頭,“你好像對我有什麼誤解?”
好,很好。那就不要怪她欺負人了。顧意抽回了手,以及手裡的白桃微醺。
先來一塊鍋底的鴨血吧。鮮嫩的鴨血在辣湯裡,湯汁鎖住它的嫩滑,辣味和香料驅走它的腥膻,一入口,舌頭麻辣,辣湯在口腔裡四蹿。這是顧意追求的味蕾極緻。
“好吃。”吃貨吃起來絲毫不含糊,因而也沒什麼形象可言。
再來一口白桃微醺,天堂在人間招手。
……
一塊接着一塊,一口緊着一口。
到最後,顧意實在吃得撐了,雙手撐在桌面上,打了一個飽嗝。氣泡酒混着椒麻味,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嘴。
她猛然驚醒,這是在和宋誠吃飯!隻要她敢想,這就是在約會!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宋誠好像已經停下來看她好久了,而她剛剛的吃相,唔......
請問哪種死法不危及性命?
“太丢臉了。”顧意弱弱地道,埋首伏案,别問,問就是,火鍋一時爽,丢臉丢到火葬場。
先前那個服務員端了兩份冰淇淋來,見顧意這個架勢,以為她不行了。
“女士,你還好嗎?”
顧意緩慢擡頭,幾欲要哭出來,眼巴巴地望着他,時不時的偷瞄宋誠兩眼,“不太好!”
“那這......”服務員語滞,“這冰淇淋,我還是給您送還是不送呢?”
“等......等等。”顧意又活過來了,“你剛剛說,要......送我冰淇淋?”
“嗯,就我覺得您大概、可能需要。”眼神飄乎,不敢直視,“就......害,我可能是自作聰明了。”
不,你沒有。
“自信點,把大概、可能、自作都去掉。”
我需要,你聰明。
顧意一瞧,宋誠正朝她笑,眉宇中藏着一絲絲戲谑調侃。嗯,就像馬戲團表演,她演猴子走鋼絲,宋誠演觀衆。
就人畜有别!
“謝謝。”
顧意垂首,經過一番思想掙紮之後,默默的将原本護在手裡的兩個冰淇淋,推了一個給宋誠,然後默默地挖着冰淇淋,一勺一勺,不疾不徐。
心裡想的是,她這麼有斯文的天賦,為什麼剛剛不這樣吃?
宋誠又将冰淇淋推回來,“說好了犒勞你,自然都歸你。”
顧意也不再推辭,沒話找話道:“宋總,你真的不覺得辣?”
“尚能接受。”
“哦。”
“你呢?我看你吃這麼......”宋誠欲言又止,“還好嗎?”
“吃這麼......是什麼?”
宋誠眼裡噙着笑,似一汪春水緩緩流動,卻沒有解釋。
“你是嫌我吃得多?”
宋誠仍笑,“怎麼會?說好了犒勞你,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再說,能吃是福。”
能吃是福???你妹的能吃是福。
“其實吧,我有點惶恐,畢竟這标書的制作我也沒參與。勉強算得上出力的不過就是盡了一個司機該盡的責任。您說犒勞這二字,我實在心虛。”
宋誠頓了頓,指尖輕彈,緩緩吐出兩個字,“值得。”
什麼值得,又值得什麼?顧意不知。宋誠結了賬,邁開長腳,和她一前一後沒入了夜色中。
街燈霓虹,漫漫溢彩,宛如白晝。
路道橋口,人往人來,總有胖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