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邊在無聲無息地打啞謎,王毓芝不曾注意,注意力全放在對面的神秘女子身上。
其實她對女子的身份已有猜測,故意說破不單單是為了将事情捅到王琬那裡給她找不痛快,還為了能拖延時間與他們多呆一會。
能光明正大地宋硯雪站在一起、與他交談,簡直是夢裡才會發生的美事,在他身邊的每一個瞬間都叫她激動戰栗。
因此,當王毓芝看見宋硯雪伸手将昭昭拉入身後時,她完美地如同假面的臉上裂開一道縫隙,所有的僞裝崩塌,雙眸寫滿不可置信。
“她與我同行。”
宋硯雪輕飄飄的五個字一時激起千層浪。
比之王毓芝的震驚,昭昭是徹底懵了。前一瞬她還在憂心衛嘉彥會如何應對,下一瞬她就被人抓住手臂,眼前一花就落到宋硯雪背後,他如瀑的長發掃過她的鼻尖,帶來癢意。
宋硯雪不比衛嘉彥強壯,身形偏清瘦高挑,但肩膀足夠寬闊,站在他身後昭昭被擋得嚴嚴實實,手臂上的觸感讓她短暫地忘記反抗,呆愣地盯着他的脊背,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她下意識去看衛嘉彥的表情,隻能看見一個立體的側臉。
他們應當是商量好的吧?
故意将她推到宋硯雪身上,用來打消王毓芝的懷疑,的确是當下情形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可是他們根本沒時間商量,會不會是宋硯雪自作主張,衛嘉彥毫不知情,隻是順水推舟?
昭昭越想越不安,腦子裡充斥各種奇怪的想法,像熱鍋上的螞蟻,小幅度地左右踱步。
察覺到她的焦慮,宋硯雪手上力道加重,幾乎将她整個手腕包裹住,他的掌心微涼,像是往心火澆上一桶冰水,莫名給人安心感。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昭昭忽然想相信他,煩躁的情緒随着這個微小的動作神奇地平息。
“你騙人!”王毓芝壓根不信,衣袖下的手指微微顫抖,她抿緊唇,壓下沖過去将昭昭拉開的沖動,脫口而出道,“剛才我分明看見她和姐夫——”
“二娘。”衛嘉彥快速出聲打斷,“時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不然嶽父大人該擔心了。”
他原本想再逛會,随便找個人送王毓芝回去,但見她一臉的不相信,不得不走一趟,非要親自把人送回去才放心。
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王琬的性子了解得七七八八,盡管她裝得賢良淑德,在細節上仍然沒辦法做到真正的大家閨秀。
他心裡理想的夫人應當是識大體懂進退的,而不是像王琬一樣喜歡使小性子,喜怒全寫在臉上。
換做昭昭,他巴不得她黏着他,偶爾耍耍脾氣還能增加點趣味。兩人身份不同,他對她們的要求也不同。
以他對王琬的了解,如果知曉今日的事,少不得怨恨他,或者遷怒昭昭也未可知。
他最讨厭妻妾之争,他父親就是現成的例子。即便再喜歡昭昭,也不會因此本末倒置,該給王琬的尊敬一分也不會少。
但有些事,能不叫她知道便不讓她知道,落得清淨。
這段時間為了讨好王家,他已經忍得夠多了,眼看着過幾日就要上任,這緊要關頭不能前功盡棄。
因此,在王毓芝反應過來之前,衛嘉彥先一步提起她後領,将人往遠處趕,以長輩的口氣責備道:“你姐姐今日身子不适,在府裡靜養,最近切莫叨擾她。王府離西市有一段距離,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獨自夜晚出門,傳出去對名聲不好,好在是遇見我,若是遇見壞人,腸子都得悔青。今晚見過我的事,不要對外提及。你私自出府的事我也當作不知曉。”
衛嘉彥目光深沉,話畢嚴肅道:“我的意思,聽明白了嗎?”
王毓芝剛從驚訝中回神就被他拖走,正一肚子的氣,但衛嘉彥渾身散發着強硬的氣息,隐約帶了三分殺氣,她不禁打了個冷顫,竟然說不出違抗他的話。
“……姐夫放心,我一定對今日的事守口如瓶。”
王毓芝隔着黑壓壓的人群望向遠處仍然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男子高挑,女子嬌小,如同一雙璧人。她隻覺舌尖發苦,源源不斷的酸澀從心口溢出,流向四肢百骸。
“你明白就好。走吧,我們去前邊雇輛馬車,省些腳力。”
衛嘉彥松開她,雙手背在身後往外走,不料王毓芝毫無征兆地從後面拉住他的衣袖。
他挑眉看過去。
“姐夫。”王毓芝頓了頓,“你就不擔心她對宋郎君生出别的心思嗎……”
衛嘉彥冷笑:“她和你不同。”
一股涼意從腳底蹿起,王毓芝捂住嘴,仿佛被人捏住軟肋,半個字都不敢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