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盈頓時也不糾結食物到底有沒有浪費了,她憂心忡忡地問鄰居,也問自己:“不會是病了吧?”
荒野裡生病簡直會要命。
之所以不繼續食用發馊的食物,即使有些食材的異味不那麼明顯,就是因為這一點。
遠離抗生素,遠離各類現代濃縮劑量的藥物,普通人并不能很好地采集并正确處理野外新鮮藥材,也很難迅速對症下藥。
她想讓鄰居把自己抓起來,舉高了近距離再觀察一下,鄰居破天荒地拒絕了這個小小的要求,還有點兒生氣。
它從喉嚨裡發出了危險的咕噜聲,像悶雷炸響。
鐘盈掏了掏耳朵,也生氣了:哼!
來吃自助餐的動物們都被吓跑,她把自己的推車和收拾了出來,餘光卻發現鄰居總是躲躲閃閃地暗中觀察。
似乎在确認她有沒有消氣。
這動作,這神情。
鐘盈:算了算了,就當是好友家的那隻狗子叭。
她輕而易舉地原諒了鄰居,而鄰居也乖乖抓起她,放任地讓小人死死地捧着它的眼睑,研究它的眼睛。
和野獸對視是很危險的,會被認為是進攻的信号,但鐘盈忘記了這一點,水怪也是。
這場觀察持續了很久。
久到水怪發現自己喘不過氣,才想起來剛剛忘記了呼吸。
它眨了一下眼睛。
而鐘盈有了重大發現,她伸手摳掉了一粒剛剛成型的,發着熒光的眼屎……
“什麼都看不出來,你要是難受記得說喔!”鐘盈跑到水邊洗了個手,見鄰居也沒什麼不适,她對着鄰居提議:“那,我們繼續出發?”
離開這片樹林,又是一片新的樹林。
不過這裡的樹木稀疏一些,大多數是冠幅不大的白桦樹,偶爾有一些赤松和側柏,都是些不怎麼遮陽的樹種。
陽光照耀的地面上鋪滿了小草小花,角落裡樹根旁偶爾冒出來幾顆瘦骨嶙峋的蘑菇。像毛茸茸的綠毯。
溪流也綠意盎然,漂浮着青苔,有着纖細葉片的水草一直延伸了水面上,是另一片草坪。
灌木叢中結着許多色彩斑斓的青澀野果。
都是些不認識的果實,它們幾乎沒有被小鳥啄食過,因此鐘盈也不敢随便亂吃。
她薅了一些植物編織花環,沒一會兒就做好了兩個。
早在丹妮離開前,鐘盈就注意到鄰居那羨慕的小眼神。
“你想要這個帶很多小花花的,還是這個帶大捧野果的?”鐘盈把兩個花環都舉起來,擺到水怪面前。
水怪低頭嗅了嗅,将那個戴着很多小花花的,頂到了頭頂上的小凸起處。
鐘盈也是才發現,鄰居頭顱兩側的鱗片上,有着不怎麼明顯的凸起,像兩個小角。
現在左側的“角”,正好卡住了它選擇的那個花環。
黑黢黢的鄰居戴着粉色白色鵝黃色的花環,看起來有點兒滑稽,但看久了還蠻和諧的。
鐘盈于是把大的那個,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本來以為鄰居會選不帶花的,它一路上總對漫山遍野的夏花視而不見。
因此把另一個做得格外大,用側伯葉松枝做骨架,塞滿了各種沒熟透的漿果堅果,還插上了青苔和蕨,有點像傳統意義的聖誕花環。
非常重。
鐘盈戴了沒一會兒,就覺得脖子快要不行。
于是她把花環摘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着那堆五顔六色,形狀各異的果實。
誰料鄰居毫無預兆地一爪子抽了過來——
雖然它收着爪尖,雖然連皮外傷都沒留下,但漂亮的花環掉到地上,紅色的紫色的果實,咕噜噜地滾走了。
鐘盈:!
她現在膽子越來越大,甚至敢于朝鄰居發脾氣。
“有……毒。”水怪瑟縮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撿起果實,對着怒目而視的小人磕磕絆絆地慢吞吞地解釋。
就這兩個清晰的字眼,它擠了很久,很久。
鐘盈将濕漉漉的果實拿在手上:“正常人誰吃花環啊!”
說完她想起來——路明确實幹過這個事情。
赤松友情贈送的花環,像是吊在鹿脖子下面的飼料圈。
為此橡樹老爺爺又張嘴開罵。
罵罵咧咧地說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回事,啊?!禮物是拿來吃的嗎?!
緩坡上一片雞飛狗跳,路明好想逃,但怎麼也逃不出老橡樹不斷抽過來的樹枝和根須。
在保證她絕對不會随便吃奇怪的果實後,鄰居半信半疑地相信了。
它的目光一直往鐘盈懷裡瞥。
鐘盈總覺得鄰居沒能完全放棄偏見,很可能在計劃着找機會,偷偷摸摸把上面裝飾性的果實全部丢掉。
……
前方似乎有隐約的建築群,她捏了捏鄰居的爪子:“快看,那邊是不是有好幾座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