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朋友是對姐弟。姐姐侯倩,28歲,爽朗熱情;弟弟侯宇,25歲,斯文白淨,戴眼鏡,一眼看去老實巴交的,和她說話還會臉紅。
席間弟弟總共也沒說上幾句話,都是姐姐在張羅。一會兒說弟弟小時候多懂事、成績多好;一會兒說他業務能力強,是單位技術骨幹,還在國際上的編程大賽獲過獎。
莊靜好漸漸聽明白了:原來這是個相親局啊!
真是破天荒了,她的控制狂哥哥居然主動給她安排相親!
她難掩激動,不立刻馬上和人分享這個爆炸新聞,她一定會爆炸的!
借口上廁所,給左曉發微信:“曉曉北鼻你一定想不到我在幹嘛!我在相親!!我哥給安排的相親!!!”
左等右等沒等來回複,隻好回到座位上。
最初的新鮮感褪去,隻剩下尴尬和無聊。這個男生完全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會的那些什麼編程、組裝機器人、圍棋,她一個都不懂。
拜托,能不能給安排個身高一米八幾,愛運動,會蹦迪,愛去livehouse,喜歡左小祖咒的陽光小鮮肉?
腦子裡又開始幻想和陳立卿玩這個玩那個的畫面。當然,中間也夾雜了和他親親抱抱舉高高的高甜場面。最近這段時間,她就是靠着過人的想象力,度過了無數陷入無望愛情的煎熬時光。
不過左曉說得對!她不能光靠YY,她得支棱起來,耍點心眼子,把陳立卿搞到碗裡!
莊昱安見妹妹又開始神遊天外,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手掌。她最近奇奇怪怪,有時一副深思熟慮模樣,有時又魂不守舍的,也不知是怎麼了。
自從那晚聽到妹妹自娛之後,莊昱安便着手為她物色适合的伴侶。挑挑揀揀一番,二十來個候選人裡才挑出這麼一根獨苗,結果妹妹好像絲毫不來電。
好不容易結束了飯局,莊靜好逃命似地鑽進車裡,都沒顧上和人道别。莊昱安替她善後,客客氣氣同姐弟倆道别,還解釋說妹妹是因為害羞。他看侯宇對妹妹挺上心,一個勁往副駕瞧,好像挺舍不得。
車開動以後,莊昱安問:“你覺得侯宇怎麼樣?”
“不怎麼樣。”妹妹語氣帶刺地說。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孩子?”
“不知道。”
莊昱安微微一笑:“我感覺侯宇和當年那個許子軒,是同一個類型啊。”
他不提還好,一提莊靜好更來氣:哦,以前千方百計阻止我早戀,現在要給我找個替身?她撅了嘴,道:“人的喜好會變啊。”
“明白了。你現在不喜歡斯文白淨的學霸。那你跟哥說說,喜歡什麼類型?我保證下次找的更有針對性。”
“我喜歡自由戀愛型,不喜歡計劃相親型。”
“相親和自由戀愛不沖突。”莊昱安解釋,“我隻負責提供候選人,至于要不要同他交往,還是你的自由。”
“哥,我現在不想談戀愛,更不想相親。”莊靜好軟下身段,“以後不要再組這種局了好不好,尴尬死了,我才23啊……”
莊昱安說不出急于安排妹妹相親的真實原因。他希望妹妹能夠與一位經過篩選的男性,用更健康也更自然、美好的方式,完成從少女到女人的蛻變,而不是在尚未體驗到正常兩性關系的時候,習慣用玩具取悅自己。可這些話,他怎麼可能對妹妹說呢?
隻好繼續打感情牌:“抱歉,的确是我太着急了。在你學生時代,我限制了你體驗愛情,結果一直到現在,你還沒有像其他女孩子那樣交往過男朋友,對此我感到内疚……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我擅自給你安排相親,卻忽略了我物色的人未必符合你的擇偶标準。”
妹妹果然态度軟化下來,說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感情的事真的急不來,也勉強不來啊!也許你尋尋覓覓一直找不到,可忽然有一天某個人就會闖入你的生活,你會發現,之前做的那些假設都是多餘的。哪有什麼擇偶标準啊,自己喜歡就是标準。”
莊昱安頓時怔住了。他萬萬沒想到,感情經曆一片空白的妹妹,居然張口說出這樣一番具有思辨性的話來,并且讓人越想越有道理……
他想起這段時間令自己深深陷入矛盾中的人。她不就是突然闖入,輕而易舉打破他既往的标準麼?
頓時心中百味雜陳,不再多言。
一小時後,兄妹倆回到家中。一個直奔二樓房間,另一個心不在焉地在一樓沙發坐了一陣,随後走上樓梯。
莊昱安心中充滿惆怅和迷惘。這半個月來,他無數次思考自己的感情究竟從何而來,又該往何處安放,卻發現感情是感情,理智是理智,根本不在一套體系。他無法用理智來整理和約束感情。
關上房門,來到衣櫃前。躊躇片刻,終究還是拉開了櫃門。
橫杆上挂着一排大地色系睡衣和家居服,唯有一件例外。
右手不受控制擡起,從襯衫領口到肩縫細細摩挲。心髒感受到緊縮的痛楚,頭腦和身體卻開始發熱。緊接着大腦感受到缺氧般的暈眩感,像是發燒,又像是喝醉了。
蓦地把手縮回,緊握成拳。
不能再繼續觸碰了,這根本就毫無意義……
櫃門關上的一刻,心裡仿佛有一扇窗被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