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對!我送你回琉璃院。”
“不用。”
“我得去。我得問遊笑叔拿信……我娘叫我拿的。”以清找了個勝兒不好拒絕的理由。
二人一同往琉璃院去,勝兒心有挂念,不言不語,隻覺得自己走的太慢,以清亦有挂念,總想叫勝兒停下,期盼能有什麼新鮮物件冒出來,吸引住勝兒,好能和勝兒多呆一會兒,他總覺得,這段路太短,他們走的太快。
剛剛看到琉璃院的屋檐,就聽到了吵鬧啼哭聲。
勝兒和以清小跑至院門,門口圍着好些街坊路人。
他們推搡着人群,看到遊笑立于院中,那個婦人就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一手牽着那個孩子,一手抹着淚,邊嚎啕大哭,邊大聲指責着。
“遊笑,你好狠的心啊!你可知花族是如何模樣?你可知我這當娘的過的是什麼日子?你在這太平之地,在這繁華的天宮中,住着這般好的院,又有一門好手藝,你的良心不會痛嗎?”婦人指着門下懸的風鈴,道:“你有心思買這些沒用的貴物件,你怎不想想你的娘,不想想你的弟弟?”
“你看看沐歡!”婦人捧着身旁孩兒的臉,哭道:“歡兒都委屈成什麼樣子了?有你這麼做兒子,有你這麼做哥哥的嗎?”
遊笑歎了口氣,道:“我有送财寶回去,從未斷過的。”
“那你便心安理得了麼?”婦人質問。
“我有何不心安?我幼時體弱,為活命,父親送我至回春閣,幸得師父收留救治。師父待我如親子,但我心中始終記挂着疼我愛我的爹娘。可是,不等我長大,我爹死了,我娘再嫁。師父憐惜我,贈我财寶,卻被你們惦記上了。我那時年幼,我知娘有了新家,娘有了其他孩子,娘不會似曾經那般愛我,但我沒了爹,我隻有娘了,娘便是不愛我,我也願将我所得,毫無保留的奉上。這些年,憑我所賺,若我有所保留,豈會是在這天宮之中,隻有小小一院?是你們得來容易,貪圖享樂,揮霍無度,是你們從未想過我可艱難,隻一味索取,一味責斥,從未給過真心的溫情,你們便如嗜血的猛獸,恨不能将我吃幹抹淨,你們虛僞至極,既要我的供養,又否認我的貢獻,如此,你們才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白得的财寶,同時還叫我卑微的低頭讨好着。”遊笑紅着眼眶,道:“娘,你沒想到吧!孩子是會長大的!孩子的心會明了,孩子的眼會看破。娘,我長大了,才猛然明白,原來在很久以前,我沒了爹的時候,我的娘也沒了。我早就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了。可我為了記憶中,被娘愛着時的那絲溫暖,我心甘如奴才般的,照顧着你們一家。可那些溫暖是會用盡的啊!我不願再像個外人一般,看着你們一家三口親親熱熱,我不再回家,可我也沒有斷了你們的錢财,我已仁至義盡,我心安理得!”
“你說的這都是什麼話啊?”婦人道:“我是你的親娘,沐歡與你,雖不是同父,卻都是同母,他是你的親弟弟。便是你的繼父,又何曾虧待你?哪一次你回去,不是好吃好喝招待你?我們為父為母的,為了你好,數落你幾句,教育你幾句,怎到了你嘴裡,就變了味了?我們什麼時候将你做奴才了?你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對你的那些好,你怎全然不記,全然不講?你當我們貪圖你給的那點錢财嗎?你怎能如此想我們?遊笑,我們做爹娘的,哪裡會在意這些,我們不過是希望孩兒能多回去看看我們,希望孩兒能兄友弟恭,一家人和和氣氣不是很好嗎?”
“和和氣氣?”遊笑道:“我本就和和氣氣與你聊過,是你将大門敞開,是你将四鄰喚來,是你哭嚎着指摘誣陷。現下,你說你想要和和氣氣,不覺得可笑嗎?”
有街坊道:“我們看着遊笑長大的,遊笑什麼樣,我們心裡清楚,倒是你這當娘的,你要真心疼孩子,真為孩子好,怎會忍心叫孩子在衆人面前沒臉?”
“是啊!你要真的想要兄友弟恭,怎會牽着弟弟,當着弟弟的面,将哥哥數落一通?”
顯然,能在天宮落腳紮根的,都不是昏人,豈會上了這婦人的當,豈會被她的情緒抓着走?
勝兒和以清被擠在人群之後,勝兒想擠出人群,跑入院中,同師父站在一起,卻被以清拉住。
“别去!遊笑叔一向平靜溫和,何曾這般狼狽急色,他支走你,便是不想你看到他如此一面。”以清輕聲道。
勝兒聽次,覺得有理,便後退一步,好叫前面的人更好的遮擋住自己。
婦人嚎啕哭着,急的跺腳,指指遊笑,又指指人群,道:“你們都叫他騙了,你們是都叫他給騙了,一個對親生娘這般的家夥,他能好到哪裡去?”
“大娘,這兒是天宮,不是你們村寨。這兒有多少是有真本事,卻在自己家中呆不下去的啊!你當我們會跟你們家那塊兒似的,一遇到這般事兒,都不分緣由的向着老子,都訓斥綁架的孩子給老子低頭麼?”
“呵呵呵!大娘,這孩子小時候敬你愛你,那是孩子的本能,那孩子長大了,要逃離你了,你是不是該想想,你這娘當的怎麼樣,或者,你思考下,你是不是為人不行呢?”
“你們……你們跟他是一夥兒的,你們和起夥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婦人道。
“你們哪是孤兒寡母啊!”
“你那男人呢?你那小兒子的爹呢?”
“沒錢用,你不去找你男人,不去找你兒子的爹,倒是牽着兒子來找大兒子的麻煩,這是什麼道理啊?”
婦人覺得委屈氣惱,急道:“遊笑,你就這麼看着,就這麼一聲不吭,看着旁得這般說你娘麼?你就是這般當兒子的,你就這麼願意,叫旁得看你娘的笑話?你弟弟還在這兒呢!沐歡還看着呢!”
“娘,原來你知道啊!你知道大門打開來,大聲嚷嚷起來,旁者指指點點,衆人數落嘲笑,是不自在的,是難堪的。您知道,您什麼都知道。隻是你不在意我,你不願自己難堪,不願弟弟難堪,卻會為了達到你的目的,卻會為了給弟弟争取好處,将我推入那難堪當中,将我變成一個笑話。”遊笑道。
“你說的都是什麼啊!娘聽不懂。娘糊塗!娘就是見你太久不回家去,娘太想你了,這才一時着急,做了沖動事,說了不妥的話。”婦人道:“娘都不是故意的。你想想你小時候,娘多疼你啊!如今,也隻是你長大了,你弟弟還小,你要多擔待些,做兄長的,心要放寬些。兒啊!娘就是想你回去看看,你弟弟也想你,你弟弟也不小了,我和他爹想着,你們兄弟在一起比較好,你也不成家,你這手藝難得,總要傳承不是麼?你弟弟聰明,願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