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甯深吸一口氣,淡薄開口:“你找到她了,是嗎。”
這也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肯定。
他早就知道殷鳴予找到她了,如今隻不過是想親耳聽到她回來的消息。
殷鳴予譏笑,眼裡迸發出的殺意令人悚然:“與你何幹?”
遲甯眼底有一絲欣喜,又有一絲傷感,他伸手揪緊胸口的衣襟,說:“我會贖罪。”
話音一落,有一股滔天的力朝他胸口湧來,沖擊着他向後退了一丈。遲甯被迫彎下腰身,一隻手撐在地上,低頭的瞬間,嘴角的血也随着滴落在地上。
殿門口的守衛不知所措,忙将遲甯扶起。
殷鳴予平複心神,語氣森然淡薄:“你贖得清嗎?”
“就算你放棄上神之位,那又如何。在這九重天上,你是戰神,你風光無限,誰還會記得那些死在你劍下的冤魂。”
遲甯擡起頭,雙目發紅,張張口又不知說些什麼。
殷鳴予又說:“我該殺了你的。”
他殺過,沒殺死。
一千年來,他恨遲甯,恨瑤池,更恨自己。
鳳凰滅族,也有他一份。
上陽殿内,各路神仙都已到齊。殷鳴予跨進殿内,高座上的天帝看着他那樣子,恨鐵不成鋼道:“你時常往下界跑,是忘記了你身為仙界太子的職責嗎?”
殷鳴予語氣不冷不熱:“兒臣沒忘,這不是來了嗎?”
天帝扶着額頭,朝底下衆仙家擺擺手。
水君站出來說:“天帝陛下,南海水族栖息之地,近幾日半數受了魔氣污染。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惹出禍事。”
天帝皺眉,說:“南海與人界青岩山相接,聽說那青道宗靈氣充沛,也出了不少能人之輩。魔族會有那麼大的膽子?”
水君急切道:“南海一直風平浪靜,這事也是近幾日才發生的。若是不處理妥當,南海水族隻能遷徙别處,到時争搶地盤的事隻能見多不怪。水族必亂。”
天帝遲遲未開口,水君又猶豫道:“小神忽然想起有件事,如今看來這兩者之間恐怕有什麼聯系。”
天帝催促道:“快講。”
“鲛人一族陸陸續續有人失蹤,加上南海水質被污,這會不會是魔族的陰謀。”水君臉上肉眼可見的焦急。
一旁的遲甯插進話:“鲛人失蹤是什麼時候的事?”
按理說,遲甯現在的身份還是上仙,是沒有資格進入上陽殿議事的。但他的實力不容小觑,年輕一輩裡隻有仙界太子能做他的對手。
進入上陽殿議事,是天帝給他的特權。
“三月前。”水君看着他回話。
天帝怒了:“三月前?為何現在才上報?”
“陛下息怒,鲛人一族雖臣服我龍族,但其一族首領桀骜不遜,野心頗大。我一時糊塗,想着這恐怕是他的計謀,所以…”雖然水君統領水下萬物,但是實權還是掌握在天帝的手裡。
天帝瞥了一眼一言不發的殷鳴予,說:“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扶光,你時常往下界跑,可有什麼發現?”
聞聲,殷鳴予擡頭望着他:“回父帝,并未。”
天帝一笑,說:“你終日待在青岩山,聽說還拜了人族為師,可有此事?”
殷鳴予手指一僵,回道:“遊玩時恰巧碰到,有緣,多說了幾句。”
天帝說:“這是你的私事,我不打算過問,但水族之事關乎甚大。此事便交由你來處理,查清其中的緣由。”
殷鳴予其實并不想接,但轉念一想,柳白榆還在青道宗,她身份特殊。若是其他人去了,難免會認出她來。他朝天帝拱手道:“兒臣領命。”
又聽見對方說:“牽扯鲛人一族,你一人有些單槍匹馬,讓遲甯随你一起。”
話音一落,上陽殿内議論紛紛,天界的人都知道太子并不待見遲甯。當年之事,兩人可是鬧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也成了九重天的禁忌。
如今要兩人一同下屆搭檔,怕是…
遲甯微楞片刻,朝高座上的人彎腰颔首:“遲甯領命,多謝天君。”
衆人退出上陽殿,遲甯也随着出去,殷鳴予并未挪步,顯然是有話同天君講。
九重天的議事殿,其實與人界的并無什麼差别,隻是看起來比人間帝王的寝宮要金碧輝煌得多。
寂靜的大殿内,殷鳴予率先開口:“那日,青道宗後山竹林裡,是你?”
天帝不解,反問:“什麼竹林?”
殷鳴予捕捉他臉上的神情,并未像說謊的樣子。良久,轉身往殿外走去。
天帝疾聲叫住他:“你給我站住。”
殷鳴予并未停下腳步。
天帝無奈,隻得手一揮,将上陽殿的大門關上了。
殷鳴予這才停下了腳步。
天帝走下台階,手搭在殷鳴予的肩上,勸道:“扶兒啊,一千年了,該放下就放下,你執着這麼久,也該給自己一個交代。”
殷鳴予沉默地越過天帝身側。
天帝望着他的背影,無奈搖頭,隻道:“孽緣啊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