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薛苓璐,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未來的妻子。
——高綏
兩人回到薛苓璐的宿舍,剛打開空調,高綏就在和琉南璃打電話,他在跟進那幾個私生飯的事。
“你回去看你媽媽了嗎?”薛苓璐瞄準他們交流的空隙問他。
電話那頭的琉南璃去處理事情去了,高綏在等她。
他嗯了一聲,回應薛苓璐:“當天晚上下了戲就立刻買了機票回去了。沒大礙,就是扭到了,醫生說針灸兩天就好了。”
“阿姨還在生氣嗎?”
“這事你别管,”他親吻她的額頭,“我的爸媽我搞定,你爸媽你搞定。不要擔心。”
薛苓璐笑:“你不是春節就把我爸媽搞定了嗎?”
“阿姨還差一點兒。”
薛苓璐笑,笑容中含一些苦澀。她還沒和高綏講媽媽說的那些話。
她将腦袋埋進他的胸膛,有一種漂泊終定的短暫的歸宿感。他和琉南璃的通話重新開始,琉南璃在說過兩天開始錄制綜藝的注意事項,從人設到細節,事無巨細。高綏拒絕了人設這些浮于表面的做戲姿态,但琉南璃還不肯放棄,幾番勸說,高綏最後才松了口答應考慮一下。
“我覺得還是真性情比較好。畢竟我們接這個綜藝,主要還是因為韋烏的污蔑,我們想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如果是假裝就很容易有錯漏。我們也不是什麼三觀不正、亂七八糟的人,所以我覺得展現我們自己的真性情就好了。”
高綏想了想,道:“聽你的。”
薛苓璐再次用目光将他的睫毛一根根描繪出來——他是個好演員,如果要做戲,他肯定胸有成竹,但她沒有。她不能讓任何大意外出現影響他的工作了。
聽你的。
“高綏,我媽媽,其實經常說這三個字。”她情不自禁環上他精瘦的腰身,一點點回憶,“但每一次都是高高在上的、冷漠的。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決定,我們做的她都不滿意。小到買幾根菜,大到買車,她說聽你的實際上是我不同意、是你們站在了一條線上我才不得已跟從的。”她靠在他身前,溫暖踏實,“還記得之前她聽别人說下載了幾個騙人的軟件,我道理講了,就連軟件的騙人邏輯都給她講了,她還是不願意信我。最後我說那我删了啊,她說聽你的。說到你字時噎了一口氣,弱弱的,沒有半點攻擊性。”
可是明明攻擊性十足。
她甯願相信外人也不相信子女,甚至她還認為子女是要耽誤她。
“是不喜歡這樣說嗎?我——”
“不是!”她奪聲而出,搖頭,“不是。”
她握住他的手掌,厮磨:“我喜歡你說這句話。你說的是真的。沒有帶有不高興和被迫。不會讓我覺得自己就是個一無是處的。”
她正打算繼續說下去,他的手就按住了她的腦袋,他說:“捂住就全部想不起。”
她笑開,眼裡盡是知足笑意:“怎麼這麼幼稚,這都是我初中才玩的把戲。”
他也笑,眼如彎月。
孩子們放了學,薛苓璐和他一起出了宿舍,門外操場上的孩子們大聲地“哇”了一聲,她的右手放在高綏掌心,拿着風衣的左手豎起來和孩子們揮手。
高綏側目,笑意淺淡,學着她的樣子跟孩子們打招呼。
畏曉玲站在校門口,正在踢石子玩。送他們放學的男老師熱情地和高綏打招呼:“早就聽苓璐說有一個好男朋友,沒想到竟然是您呀。”高綏答:“我的榮幸。稍後請你們吃飯。”“好的好的。”男老師沒有推脫。
畏曉玲看到高綏愣住了,薛苓璐原以為是因為認出了高綏高霁霖的身份,但沒想到孩子瞬間羞紅了臉,拉着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在她耳邊用兩隻手做了個集聲器,小小聲誇高綏:“老師,你男朋友好漂亮。”
薛苓璐嗯了一聲,柔笑地和她道:“隻是長得好看而已,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人品最重要。嗯……戀愛是非常美好的,但是得你成熟了之後——不僅僅是生理課上我們說的生理成熟,更是心智成熟了——就是你有足夠的能力和勇氣面對這個世界的每一個部分的時候。等你心智真的成熟了再去交男朋友。永遠不要着急,老師也是到了三十歲才成熟了呢。從前都沒有着急談過哦。”
薛苓璐修長的手臂搭在孩子的肩頭:“曉玲,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東西和愛情一樣具有吸引力——甚至比愛情更具有吸引力。比如,夢想。”
畏曉玲緊緊牽着她的手,問:“那老師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老師的夢想是成為一名作家,”薛苓璐的眼神在一瞬間如染了天邊晚霞般流光溢彩,“所以寫出很多很多好的文章,對我來說,比愛情更有吸引力。因為我在實現這個夢想的過程中,我會得到比愛情更多的東西。”
“那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老師,給很多很多學生講課,不讓女孩子們再早早地結婚。”
就像是聽到了陪伴了千年的花盛開的聲音。薛苓璐順着女孩的力氣松開她的手,看她雀躍地奔跑在小鎮的街道上,霞光在頭頂,起伏不平的灰色石磚在腳下。
高綏從身後走上來,無言摟住她的肩膀。
她問:“你會生氣嗎?”
精緻完美的一張臉映入眼簾,帶着深深的紅塵氣息。他就着臂彎間她的風衣将她擁住,在她耳邊答:“不會。我覺得這樣很好。”
他将她的命比自己的看的很重,自然也将她的人生看得很重。
少年時他聽恩愛的父母說愛情要長存就必須有一方在心中甘為對方腳下泥但同時又永遠保持在整體上與對方處于天平的同一個水平上。他不知道這句話是否正确,但他想如果萬一這是真理那他一定是那個甘為對方腳下泥的角色,而非薛苓璐。
他愛她,所以希望她的世界一如她所願,盛大繁華,熱鬧永不落幕。
“老師!”孩子尖銳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他循聲而去,孩子笑意盈盈看着他們,哪裡還有薛苓璐下午在宿舍和他說的敏感脆弱、膽小哀愁。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人們常常不懂珍惜。
他想起一周前薛母的那通電話。
他想象不出一個母親到底要用什麼樣的心态才能在女兒的男友面前對女兒進行形容時用的都是貶義詞。他也想象不出一個母親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态才在他表态諸多後要還是要毀掉女兒的一段好姻緣。
他的女孩為什麼在她母親的眼裡如何一文不值?
高綏松開了手:“去吧。”而在薛苓璐擡起腿的下一秒,他的眼裡就蓄滿了幾近溢出的淚水。
他的視線變得模糊,腳下的步伐卻不曾停下,他怕因為沒跟上他的愛人就會回過頭發現異狀。
所幸北風不再刺骨,所幸它變得溫和,讓他得以在前行的短短百米中快速收拾了潰堤的情緒。
她們站在路口等他。
他聽到她的聲音由遠及近:“高綏!快點!過了這條馬路就到啦!”雀躍、快樂、輕松。
薛苓璐在他走到自己面前的瞬間笑容消失,她驚訝問道:“你眼睛怎麼有點紅?”
“剛剛有東西吹進來了。”
她驚訝地啊了一聲,踮起腳。他彎下腰,任由她扒着自己的眼皮吹掉莫須有的髒東西。
她顯得有些擔心:“還有不舒服嗎?要不要去衛生所?”他一把将人帶入懷裡:“不用。”
畏望秀看到高綏很歡喜,很歡喜老師能帶着家屬來到她的小店吃飯。就像薛苓璐早先想的一樣,除了他們支教老師隊伍,沒有人認出高霁霖。
高綏也因此得以用回自己的本名:“你好,我是高綏。薛苓璐薛老師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