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特别喜歡她。

——高媽媽

初三，按照慣例，高家整個家族會從五湖四海回到夢澤，同聚一堂，高綏認為這是将薛苓璐介紹給家人們的大好機會。

他站在初二的路燈下問她願不願意，她玩着在空中騰空飛起的白氣，溫柔了眉眼。薛苓璐自然是會答應的，當她在飛機上說出來我家提親五個字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見家長的打算。她故意在他面前歪着腦袋近距離看他的微表情——

期待、冷靜，乖巧地等待。

平眉，眼中閃爍星光，嘴角微微緊。

“好呀。阿綏。”

薛苓璐在他的護送下上樓，與他十指相扣站在了自家家門前，表情生動：“準備好嗎？”

高綏西裝筆直，肅然拘謹，直視前方的雙目炯炯有神。

掌心被汗濕。

是表弟來開的門。

少年人看到高綏先是沒反應過來，将自家姐姐就往裡接，整整一分鐘後才反應過來将手一直沒松開的兩個人笑眯眯地往房間裡迎，朝身後大喊：“姐姐~淇淇哥哥！快出來~未來的”看了高綏眼，想了想，“表姐夫來了！”

啪啪啪的拖鞋聲。薛苓璐嘴角要勾到了太陽穴，又偏偏要裝作矜持和平靜，指揮着高綏：“換那雙藍色的拖鞋。”

高綏彎腰拿起拖鞋：“你給我買的？”

她有恃無恐地搖搖頭：“不是。”又刻意湊到他面前，“阿綏你還有潔癖啊？！”

他沒有回答，但臉上的淺笑沒有淡下去。

薛苓璐沒有就此讓他穿着鞋子進屋，要知道家裡是要脫鞋的，不要脫鞋意味着還不是家裡人。她很注重這些小細節。

高綏換上鞋子，哥哥他們都已經等在了客廳。姐姐眼裡冒着光，俨然像她的第二個媽媽。

一看到表姐，她就發愁。傳統教育下被壓迫着成長的女性任憑外人怎麼伸手，她都在猶豫要不要把手伸上去。對于薛苓璐來說，比起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她的恨其不争遠遠少于對于表姐不幸遭遇的同情。

哥哥和高綏互相介紹了一番，哥哥又變着法兒套了高綏的基本信息——哪裡人？家裡做什麼？爸媽現在都健在嗎？他們都是做什麼工作的，有退休金嗎？……

哥哥最後總結道：“一年差不多了，是可以回家裡見見了。家裡老人近年心心念念的就是這事兒了。薛苓璐，明天要帶東西去，帶些水果啊禮物啊。”

薛苓璐如小雞啄米，風狂點頭。

在回去的路上，高綏撥通了高綏的電話。唐宋聽到這個消息，急給兄弟打電話支招：“我跟你說，嶽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歡，但婆婆看媳婦越看越來氣，所以第一次回去你得堅定不移地站在你老婆身邊。我可不是收了薛苓璐的好處，是為了兄弟你才貢獻我的經驗的。”

“知道你的經驗好使，”高綏點頭，“所以才來問你。不過——能不能說些具體有用的。”

唐宋磕磕巴巴半天：“細節啊……吃飯前記得給老婆拉椅子，也要記得給老媽拉椅子，問老媽吃什麼也要自己記得媳婦愛吃什麼，要會拿捏，讓兩邊都不會心裡不舒服……”

見他說的漸入佳境，高綏就當機立斷地将車停在路邊。商店的霓虹燈投下色彩光影為車輛增添了美麗。

他耐心地聽着，直到唐宋再也說不出什麼。

初三上午九點，薛苓璐在小區門口等她。這次保安一眼就認出了高綏的車，大笑着指着車對她說：“快快快，上車，男朋友來接你去玩了。”

女人不再害羞，大大方方地和保安說再見，貓進了車裡。

薛苓璐算好了高家父母可能會為難她，但萬萬沒想到高媽媽提過的那個姑娘也一同在現場。

高家别墅三層，裝修富麗堂皇，若是說隻是單純的金碧輝煌也就罷了，但抵不住人家擺在明面上的名家字畫等等彰顯家學深厚的珍稀物品實在太多了。

薛苓璐偷偷摸上高綏的腰，掐了一把，面上卻還是對着大家笑意盈盈。高綏一動沒動，就像沒有痛覺的木頭人。他反手又抓住了她的小爪子。

高媽媽是個保養得當的中年婦女，若是她媽媽和高媽媽坐在一起，她媽媽看起來得多老十歲。高媽媽拉着何靜思在說話，纖細的手指時不時半掩住咧開的嘴，高興得仿佛面前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高綏則是一副見怪不怪，領着薛苓璐喊人。

高爸爸沒有發話，大家也隻是普通的熱情一下，弄得薛苓璐有些尴尬。何靜思坐在那兒和她四目相對，在大家一同沉默兩三分鐘後，她開口解圍：“阿姨，這就是我跟您和叔叔說的那位高綏哥哥的很好脾氣的女朋友。”

薛苓璐剛想出聲應和不至于冷場，一直站在身前的高綏就已經把話頭接了過來：“你什麼時候和阿苓這麼熟悉了？我都不知道。”貌似提問，實則在指責何靜思亂說話。

好不容易暖起來的場子一瞬間又掉至冰點。

“高綏，”一直拿着報紙在看的高爸爸終于說話了，“怎麼說話的。阿娥你也真是的，怎麼還不招呼客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