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薛苓璐
早餐是香甜的玉米粥,菜單上固定的雞蛋換成了三明治。高綏的存在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切實的幸福。
早餐很好吃,但她的太陽穴隐隐作痛,大概率是因為昨天整體睡眠質量不高,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和高綏一起回了酒店才踏實地一覺睡到了天亮。
昨天的夢啊,有些不好的回憶又出現在了睡夢中。
薛苓璐決定給家裡打個電話。
照例還是媽媽接的。女聲蒼老平靜且溫柔:“寶貝啊,聽你哥哥說你出國了?怎麼突然出國了呢?”
薛苓璐拿着三明治的手長長久久地停在空氣中,仿佛是空氣凝滞非她所願,她出自本能地回答:“收集資料。”
“那什麼時候回來?”
薛苓璐沉默了一會兒:“新年吧,收集完資料回去還有事情要做。”她沒有提起季嘉要結婚的事兒。
“啊對了,你阿姨給你介紹了個男孩,39歲,我覺得很不錯,”薛母的語氣頗為滿意驕傲,“自己開廠子,每一年收入有幾十萬,長得也不錯,就是矮了點。我發給你看看,行的話我把你照片發給他。你們聊聊。”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薛苓璐壓住胸中悶火:“挂了。”
薛母還不放棄,直接把照片發了過來,附加一大段語言。
薛苓璐按着突突就要冒起的青筋,連圖片都不用打開看仔細,不過是個長相還算過得去的男人,臉方方正正還有點胖,眼睛大小中等,頭發衣服也沒什麼打理,黑色襯衣,隐約能看出啤酒肚。
她幾乎要把手機戳爛:這就是你說的好?
“我就是覺得挺好的。這個年紀有錢的都這樣,都要應酬,應酬就會喝酒,有啤酒肚很正常啊。”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薛苓璐啪的一聲将手機扔到老遠,然後掩面,再也控制不住哀怨的悲傷情緒。
總是這樣。
明明什麼都知道,卻裝作不知道;能體諒别人,卻不肯真正體諒下她自己的女兒。
薛苓璐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隻是停下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癱軟了,隻覺得好累好累。她撥通了季嘉的電話,帶着無法平複的哭腔,似最後的呐喊求助:“她什麼都不記得了,都忘了。憑什麼啊。”
季嘉沒有出聲,聽她将幾句話翻來覆去地說,宛如被惡鬼吃掉了魂。季嘉是心疼的,但也是愛莫能助的。她們有完全不同但又相似的家庭,她能理解、能感同身受,唯獨無法出言安慰。
直到薛苓璐不再重複一樣的話語,她才敢出言用自己的方式隔着手機、隔着山海擁抱她。
“别想了,來幫我準備我的婚禮吧。”
“幫我選選喜糖選哪個版本的好?”
薛苓璐帶着鼻音,沙啞着嗓音問:“有哪些?”
“一個是放了巧克力的,一個是放了軟糖的,軟糖也有兩個版本,一個是水果味的,一個是夾心的……”
“我不喜歡軟糖,黏牙。”
“那好,那換成硬糖?我之前買給你、你說好吃的那個。”
薛苓璐噗嗤嗯了一聲,總算是破涕為笑。
“伴手禮我還想加點東西進去,來的都是兩方很好的朋友,我想可以重一點,你覺得呢?”
……
若是說薛苓璐為何能良善地活到今日,委實是因為命運在友誼上給予了她旁人少有的偏愛。
高綏下了戲,在奔赴廣告拍攝場地的路上接到了陌生女人的來電。當然,電話是打給了小助理,小助理則說是由琉南璃那邊轉過來的。
他其實也在等這個電話。一收工就看到琉南璃給他發的信息,說是打電話的人是苓璐的好友,但是是通過商務途徑拿到的商務聯系方式。
貼着凱蒂貓貼紙的手機和他純黑色的精裝西裝格格不入,他的耳朵貼着麥克風,等待對面先開口。
對面也沉默了将近一分鐘,才開口講話——“你好,我是季嘉。薛苓璐的好友。”
“你好,我是高綏,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張照片别人看不出來,我看得出來——你和苓璐在交往?”
來人開門見山,沒多少客氣。
高綏的笑容淺淡,一陣風就能吹走,但這份欣喜卻又是發自内心的,隻不過太淺而已。他沒有想到他和女友的朋友竟然是以這種方式認識。
“你和苓璐認識多久了?”沒有馬上得到否認的答案,成年人便立刻對對方的答案了然于胸。
“很多年,”男人閉起雙目,“高一開學不久我就認識她了。”
“我也不和你繞彎子,你是現在身家千萬甚至數億的明星,你對苓璐是認真的嗎?你有打算和她結婚嗎?”季嘉生怕他搶先回答了自己的話題,快速補上,“我說的結婚是全天下都知道的那種。不是你們圈子裡亂七八糟的隐婚、形婚、開放婚姻。”
高綏默默揚唇,睜開了眼,難得與人說笑:“全世界沒有人比我還想和她結婚了。不如今日就麻煩您開始幫忙說服下阿苓。”
季嘉從未聽過有人喊薛苓璐阿苓,這種太小說化的親昵稱呼。但曾經聽薛苓璐說這她們那裡很多人稱呼對方都是阿加名字中其中一個字。她對男人剛剛的說辭終于信了三分。
“如果是真心的,”季嘉沉默了一會兒,“就早點和她結婚。”
高綏聽出了她話語的沉重,坐了起來,帶着美瞳的眼睛明顯放出了銳利眼神,他沉穩又敏感:“阿苓和你說什麼了?”
季嘉并沒打算說出來:“苓璐現在在泰國,如果你方便的話,去泰國陪陪她,她今天心情不太好。”
高綏的喉結動了動,他一隻手接電話,一隻手開始解西裝口子,渾身充滿了外人可見的不安:“我就在泰國。到底怎麼了?她沒有和我說。”
小助理連忙做手勢提醒他,讓他溫柔點,不要破壞形象。
高綏卻已經沒有了在意這些的心情:“告訴我。拜托了。”
手機那頭的男人太誠懇、太急切,季嘉蹙緊了眉頭,猶豫再三後決定實話說一半不說一半:“她媽媽對她不是很好,今天吵架了,她打電話跟我大哭了一場,情緒不太穩。”
“什麼叫做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