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綏牽着她的手,一腳踏進了雪地。身後傳來服務生的聲音——“先生小姐,外面雪厚危險,請注意安全。”
薛苓璐抿唇歪頭看他,拉着他的手再往前大大邁了一步,如惡作劇得逞的小孩,靈動狡黠。
大雪深夜,大人都不在外面流連,隻有寥寥幾個留守的小學年紀的孩子忙着打雪仗、堆小雪人。
薛苓璐看着他們突然牽着高綏的手,彎下了腰。
高綏緊随着半彎腰跟随她,還沒等看清是否是鞋帶掉了,她就刷地立起了身子。她的手中抓着一團不算标準的圓雪球,邀功地送到他面前,聳肩:“哎呀,好冷。”
高綏的目光落在她紅了的手上,但他沒說,他接過她的寶貝雪球:“眼光真好,下手就是風水寶地出的,還有些功力,很圓。”
薛苓璐知道他在誇張,但仍忍不住樂開花,拉着他繼續往前走:“那當然,我可是,薛苓璐耶。”
耳邊傳來輕輕的寵溺笑聲。薛苓璐也笑,她指着路口熱氣騰騰的小吃攤位:“高先生有興趣去照顧下老人的生意,讓他早點回家嗎?”
雖然在問,但他們的腳步并沒有停。
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答應。
小攤上空無一人,年邁的老人并不認識高綏,隻是慈祥地笑着終于來人了,要不今晚就賣不完了。他們點了兩份肉片一份臭豆腐,高綏沒有忘記她祖籍庭東。肉片滑嫩,高綏和老爺爺老奶奶不緊不慢地聊着,從工作聊到結婚,從他們兩個聊到了兩個老人自己。
兩個老人白天做環衛工人,時間一直持續到晚上八點,趕回家将食材準備好,将車子推過來,晚上九點開始賣肉片和臭豆腐。老人說不下雪的時候每晚三個小時就能賣得精光,淩晨一點就可以躺上床睡覺,平日裡同行也很照顧他們,每天都會将最好的位置留給他們。
一切都是為了患上特殊病的孫女。老人說到這數度哽咽,時不時用手背擦眼睛,薛苓璐不忍再聽,但心底又深刻地明白老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訴苦的地方,他們無論如何也應該聽到老人不想說為止。
老奶奶講到故事的尾聲,琉南璃掐好打電話來催,她生怕高綏感冒發燒影響明天的工作。
薛苓璐打包了所有剩下的肉片和臭豆腐,而高綏卻找老奶奶要留下電話。老奶奶一下就猜出他的意圖,直言拒絕,高綏卻按住了老奶奶連擺的手,溫和道:“奶奶,我隻想救那個孩子。”
老奶奶的眼眶瞬間又紅了,眼角含着飽滿的淚。
“奶奶,我隻有一個請求,您們不要說出去。之後我會讓人替我聯系您們,請您們一定收下。”
老奶奶失聲,緊緊地顫抖着握着高綏的手搖了好幾下。
高綏和薛苓璐一前一後走着,高綏兩隻手都用來提外賣了,實在沒法像來時一樣牽着她。然而薛苓璐稍微遠了點,高綏都要停下,等她走到自己身邊才繼續往前走。
走到酒店門口時已經接近淩晨兩點。真正的萬籁寂靜。
薛苓璐停下了腳步,轉動上半身看了眼不遠處發出白色光芒的明亮路燈,又轉身緩緩開口:“高綏,下雪天是埋葬一切痕迹的好時候。”
高綏聽出了她話語裡的陰谲,轉身,與她四目相對。
薛苓璐也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多少讓人感覺恐怖和不适,她換上輕松笑臉:“怪我,看懸疑看多了,要知道我最喜歡的外國小說就是《福爾摩斯探案集》。”
高綏有些不放心,眉頭微蹙。
他隻見薛苓璐扯起了一層圍巾,遮住了嘴唇,她的眉眼充滿着釋然和滿足的笑意。女人的聲音從圍巾底下傳來:“但高綏,今夜我真的很喜歡。非常喜歡。”她閉上眼,展開雙臂,很高興地喊:“我願意長眠于今夜。”
高綏眉頭蹙得更厲害了,他有些怒氣:“别瞎說!”
他繞到了她身後——“走。我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