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紀涼城的那一晚,我帶他走就好了。
江湖很大,無拘無束,比北疆自在不知道多少。
關雁門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很沒有道理,她和章雲烽早就不是要人護着的小孩了,甚至很多與他們差不多大的人連孩子都會走路了。
但是或許是因為和他太久沒見,關雁門對自己的成長有所體會,對章雲烽年齡的認知卻還停留于她剛撿到他的時候。
于是她很自然的把自己代入了章雲烽長輩的身份,并延續了賀刀寨祖傳的護犢子傳統,開始替自家小孩打抱不平。
章雲烽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關雁門當成了小孩兒,還在為關雁門方才眼中的心疼而驚訝,緩了半天才回過神:“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都過去了。”
關雁門沒答話,她摸着自己的刀,正在思考把章雲烽劫走的可能性。
她惡向膽邊生,想着大将軍雨夜遇刺客,手下士兵來不及保護,他被人一刀捅死了,也很合理。
這裡還是野道,如果她膽子再大一點,把他手底下那群人也……
不對。
關雁門猛然回神,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應該是被雨淋傻了,居然想跟朝廷叫闆。
更何況她在進寶镖局接的任務都有記錄,如果朝廷徹查下來,順藤摸瓜,很容易就能根據章雲烽走了哪條路,查到……
想到這裡,關雁門猛然一驚,拍了章雲烽一下。
章雲烽被她拍得也是一驚:“怎麼了?”
關雁門擰眉問:“你這是準備去哪?”
章雲烽茫然:“進京啊。”
“你為什麼不走官道?”
章雲烽這才想起來,他如果不是因為繞路走了野道,也不會遇到關雁門:“因為雨太大,把前面一段的泥山沖塌了,官道被堵住了,走不了人,隻能從野道繞過去。”
關雁門:“你大約是什麼時候收到官道無法通行的消息的?”
“約莫未時末?”
關雁門搖搖頭:“今日的雨是卯時初開始的,到未時末也不過下了五個時辰,加上前些日子旱得厲害,五個時辰是肯定不夠把泥山沖到完全無法過人的程度的。”
章雲烽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你的意思是,官道邊的泥山是有人動了手腳?”
關雁門點頭:“而且我這個暗殺令是五天前接到的,也就是說,至少在五天之前,就有人知道你要進京,且會走這條野道了——你是什麼時候接到進京令的?”
章雲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了:“就是昨日一早。”
時間對不上,關雁門接着問:“你這次進京是早有準備,還是臨時接到的命令?”
章雲烽答:“是臨時,但也不完全是臨時。”
他解釋:“我此次進京是因為陽關口校尉謀反,皇帝叫我進宮把事情說清楚。但是他要謀反一事,我在兩年前就有預料,也提前布置好了人手,隻是因為他一直沒動手,所以我也就一直沒揭穿他。”
關雁門:“但是這次他動手了?”
章雲烽颔首:“對,他趁着牙北人攻城的時候動手了,還說了一堆類似于‘我為什麼不謀反’之類的話。”
關雁門皺眉:“這種反賊抓到之後不是應該直接就地誅殺嗎?他居然還有開口的機會?”
章雲烽:“因為他背後有人,我本想試着從他嘴裡套出點東西。”
關雁門心道這北疆怎麼什麼牛鬼蛇神都有:“誰?”
章雲烽搖搖頭,往窗外看了一眼:“他的嘴很嚴,什麼也沒問出來。”
關雁門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又很快收回了目光:“行,那陽關口校尉要謀反的事情,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章雲烽想了想:“鐘向川和師父,沒了。”
“你提前布置的人手也不知道?”
章雲烽:“不知道,此事不宜聲張,我隻說讓他們盯好這個校尉,此外沒有說别的。”
關雁門也覺得合理,有人要謀反這種事兒确實不宜大肆宣揚:“那就奇怪了,除了鐘向川和祝大爺之外,沒人知道這個校尉要反,那他們也不會知道你要因為這件事進京。”
她又思考了一會兒:“這校尉什麼時候動手的?”
“五天前,”章雲烽臉色差得吓人,“也就是說,這個校尉一動手,就立刻有人在進寶镖局挂了我的暗殺令,還提前預判了我會繞路,安排了人手等在這裡,對嗎?”
關雁門眯了眯眼:“是這樣的。”
她握住放在膝蓋上的刀,不緊不慢地道:“而且現在看來,這人安排的人手,還不止一個啊——”
“還”字未出口,關雁門的長刀已然出鞘,她整個人撐地而起,飛身而出,上半身直接從窗洞裡探了出去,以一個韌性驚人的姿勢将刀橫劈而出,外面的人躲閃不及,直接被砍中了肩膀。
但是預想中的利器斷體的聲音并沒有出現,關雁門的刀割破一層輕薄布料後,直接撞上了一塊硬鐵!
一聲脆響,關雁門面色一沉,這人竟然穿了肩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