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雁門轉頭白了他一眼：“我等你幹什麼？我是來殺人的。”

她從袖中把令簽抽出來，丢給章雲烽：“你自己看吧。”

章雲烽接住那根空心竹管，從裡面把令紙抽出來：“叁月肆日，與此處劫殺領頭人？”

關雁門點頭：“就是這樣，我在進寶镖局看到了這個暗殺令，因為其中隻附了一張地圖，除此之外什麼信息也沒有，有點好奇，就把它接下了。

“因為這任務給的信息太少，為了确保萬無一失，我就提前來這裡蹲了點，誰知道暗殺目标居然是你。”

說到這裡，關雁門意識到了蹊跷，她皺了皺眉：“你招惹了什麼江湖人嗎？”

章雲烽臉色也不太好看，搖了搖頭：“應當是沒有的。”

頓了頓，他看着關雁門，補了一句：“如果不算你的話。”

關雁門：“我們頂多算認識，你也沒招惹過我吧。”

章雲烽認真道：“我以為我們算很好的朋友。”

關雁門有點無語：“你的關注點為什麼這麼奇怪？你不應該擔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嗎？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吧。”

章雲烽心道不是，我們之間的關系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他不能說，于是岔開話題：“你接這個任務的時候，沒擔心過暗殺目标太大嗎？畢竟這裡面寫的是‘領頭人’。”

關雁門攤手：“江湖人很少有一大群人一起走的，不方便隐蔽行蹤，即使結伴而行，最多也就十人上下。如果是江湖人，殺不到領頭的就殺後面跟着的咯，能殺幾個殺幾個，能跑掉就行。”

她說起這個就來氣，狠狠鑿了章雲烽一眼：“要不是那群人一看就是朝廷的兵，不能下死手，我早跑了。現在任務是徹底做不成了，我還得交挂令錢。”

“挂令錢是什麼？”

關雁門給他解釋：“在進寶镖局挂令需要交錢，如果接令的人無法完成，還需要花錢把這個任務重新挂上去。”

章雲烽點點頭：“多嗎？”

“多啊。”關雁門把刀卸下來，抱在懷裡生悶氣，“暗殺的價格本來就貴，這個令錢一交，我起碼得喝半個月的西北風。”

章雲烽看着她氣鼓鼓的模樣，覺得好玩，繃了五年的心弦一下子松了下來，笑道：“那确實是我的不是了，具體是多少，我幫你付了吧。”

關雁門掃了一眼章雲烽身上穿的衣服，見前襟不明顯處甚至還有兩個補丁，歎了口氣：“算了，你看起來比我窮多了。”

說完她又覺得奇怪：“你一個大将軍，品階應該不低啊，還有爵位在身，怎麼窮酸成這樣？你的俸祿都用來幹什麼了？”

章雲烽老實巴交：“全都補貼軍中了。”

關雁門震驚：“全？”

章雲烽點頭：“朝中軍費撥下來，被層層剝削，到北疆的時候已經不剩多少了，加上這幾年氣候不好，不是旱就是澇，糧食也沒什麼收成，還要赈災，國庫虧空，錢糧都不夠……”

關雁門擰眉：“再虧空，也不能克扣邊關的錢糧啊，還要打仗呢，這不是要邊關将士們的命嗎？”

章雲烽看着她罵罵咧咧，輕歎着笑了笑。

他沒說北疆窮苦更主要的原因，是皇帝這幾年腦子不清醒，聽信朝中讒言，生怕邊關太有錢，威脅到他的皇位，對武将勢力愈發忌憚，一直在削減軍費。

去年甚至還有大臣提過要割地和親以求停戰，當時皇帝居然猶豫了，如果不是朝中還有幾個以武起家，腦子還清醒的朝臣拼死反對，說不定現在牙北大單于已經入主北疆十六城了。

但這些争權奪利的破事，他私心裡不想說給關雁門聽，他怕髒了她的耳朵。

于是他朝關雁門擠出一個笑：“别光說我啊，你這些年做什麼了？”

關雁門又罵了兩句，聽到章雲烽的問題，停下來想了想：“到處跑跑，練練刀，順便找人打架。”

章雲烽點點頭：“碰到過麻煩事兒嗎？”

“那倒沒有。”關雁門将刀橫放在腿上，“少管閑事就不會碰上什麼麻煩事。”

章雲烽垂眸，勾了勾唇角：“确實。”

關雁門撇了他一眼，用刀柄戳了他一下：“你又在對号入座了？”

“哪有。”

關雁門皺了皺眉：“章雲烽。”

“怎麼了？”

關雁門往他那裡挪了挪，俯身偏頭看他：“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她擰着眉，表情很嚴肅，眼睛在火焰的照耀下，閃着如刀鋒一樣的寒光：“你以前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