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城中逐漸安靜了下來，在醫帳裡的牙北人也都離開了，厚厚的雲層擋住了原本很亮的圓月，四周瞬間一片昏暗。

關雁門和章雲烽對視一眼，飛身躍上醫帳頂部，兩人輕身功夫都很好，落下時幾乎沒發出聲音。

章雲烽站在醫帳頂上，往四周看了看，心裡規劃好了路線，給關雁門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而後腳下一點，朝城中将軍府的方向奔去。

拓封城面積不小，兩人還要注意避開城中守夜的牙北士兵，心知比起快，更要求穩。所以每跑出去一段，兩人都會停下觀察一下四周，确認沒人，才接着往前跑。

他們在昏暗夜色中，無聲無息地掠過錯落房屋，剛落到與将軍府正門隔着一條路的屋子頂上，章雲烽忽然腳步一停，拉着關雁門往下一蹲。

關雁門蹲在屋脊後側，正在奇怪，順着章雲烽的目光看去，隻見将軍府門口幾點火光，牙北人竟是在這裡專門安排了守夜的人！

那幾個守衛站得很近，背對着将軍府的正門站成一圈，除非章雲烽和關雁門立刻變成蒼蠅，否則絕對沒法繞開他們進門。

這下難辦了，從正門走肯定是行不通了。

章雲烽在腦中将拓封城的地圖又想了一遍，給關雁門比劃了一個方向，示意他們一起繞去屋後看看。

關雁門點了點頭。

他們方才從另一個方向跳過來，落下時彎着身子，有高出的屋脊擋着，所以沒被看到，現在要離開，如果要返身回到上一個房頂，就要直身躍起，屋脊遮不住身形，必然會被在将軍府門口的牙北人發現。

兩人蹲在房頂上一籌莫展，章雲烽想了半天，回憶了一下方才來的路上，牙北士兵巡邏的路線，在心裡畫好了他們巡邏的路線圖，而後一指身後地面。

關雁門看了一眼屋後小路，瞪大了眼睛。

章雲烽一點頭，先一步跳了下去，落到了地面上，朝關雁門比了一個“跳”的手勢。

關雁門看着章雲烽胸有成竹的樣子，咬咬牙，也跳了下去。

兩人在四通八達的巷子裡飛奔，章雲烽不時帶着關雁門繞路，避開快要被他們碰上的牙北守衛。

再次被章雲烽拉進一條空巷，關雁門貼着牆面，看着那幾個提着火油燈的守衛走進他們身後的巷子，緩緩吐出憋着的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等守衛徹底離開，關雁門壓着聲音，對站在她身側的章雲烽道：“你膽子真大，直接走大路啊？”

章雲烽笑了笑，也用氣聲回她：“沒事，我有數。”

關雁門斜了他一眼，心道你有個屁的數，又不是你畫錯地圖，算錯敵軍行軍速度，被祝大爺揍得嗷嗷叫的時候了。

不料章雲烽下面又來了一句：“我不會帶着你犯險。”

為了躲避守衛，他們倆貼得很近，章雲烽說話時又往關雁門那裡靠了一下，于是更近了。

章雲烽低着頭側着臉，溫熱吐氣拂過關雁門被夜風吹得發涼的耳尖。他說這話的語氣又認真又鄭重，因為是氣聲，又顯得格外溫柔，聽得關雁門腦子莫名空白了一瞬。

“真見鬼。”關雁門艱難回神，搓了一下耳朵，心想，“這人什麼毛病，貼着我耳朵說話。”

章雲烽看着她的動作，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忽然擡手，握了一下關雁門的手腕。

關雁門看出來他又要手欠，本想在他擡手的時候躲一下，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腦子裡想着要躲，胳膊卻沒動，讓他抓了個正着。

章雲烽的手指是冰涼的，掌心卻很燙，加上勤勤懇懇練了幾個月的武，手上繭子也多了起來，握上來的時候觸感粗糙，微微有些磨人。

人的手腕處埋着很多血管和重要筋脈，不會随便讓人碰，關雁門這種習武的人更是注意保護，腕子常年用護腕裹着，細膩敏感得很。

但此時，兩人都穿着夜行衣，關雁門的護腕自然是沒戴。她因為跑了半天有點熱，把袖子往上拉了一些，半條小臂都露在外面，被章雲烽毫無遮擋地貼住了。

他這麼一抓，關雁門一邊因為命門被人扣住繃緊了身子，不可避免地産生了一點拔刀的沖動，又一邊被這種陌生的感覺激得頭皮發麻，一時間竟沒有甩開。

等她反應過來，章雲烽已經松開了手，隻有留在腕骨上的一點溫度，昭示着這人确實是抓了一下她的腕子。

關雁門“嗖”一下把自己的袖子扯了下來，嚴嚴實實綁到腕線下面，而後擡頭，狠狠瞪了章雲烽一眼：“動手動腳什麼？”

關雁門自認為自己那一眼很有氣勢，但落在章雲烽眼中毫無威懾可言，他看着關雁門瞪得溜圓的眼睛，心裡像是被撓了一下，甚至覺得她有點可愛。

章雲烽摩梭了一下指尖，在心裡吐槽了一下自己這種花癡行為，而後重新正色起來，四處環視了一眼，一指巷外：“這個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