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雲烽樂得看到這樣的畫面,他祈禱着外面的牙北人再多發一會兒愣,再給檀口的援軍一些時間。
遺憾的是,這種局面沒有保持多久。
布赫一咬牙,在讓他莫名背後發涼的哭喊聲中,命令道:“攻城!”
牙北士兵于是沖到了城門前,從馬背上跳下,在牆外架上了雲梯,開始一個個往上爬。
章雲烽在城内聽到聲響,立刻站起身,一揮手:“他們攻城了。”
城中衆人立刻将哭喊一收,動了起來,裝在牆内的滾輪鐵通裡被灌滿沸水,幾個守衛健步如飛,爬上梯子,将仍在翻滾的水一桶一桶往下澆。
牆外梯子上的牙北士兵正微擡着頭往上爬,被沸水迎面一潑,立刻皮開肉綻,慘叫着滾落下去,還把自己下面的人也砸了下去,一時間,城外哀嚎聲響成一片。
布赫驚慌擡頭,隻見沸水不停地從城内被潑灑出來,冒着滾滾白汽,方才爬在梯子上的士兵都捂着臉慘叫,被砸落下來的也多摔斷了骨頭,在地上滾作一團。
他還不及反應,又有幾桶東西被潑了出來,而後城中飛出數十支火箭。
布赫尚在疑惑,城裡将領是失心瘋了嗎,才澆完水就又放火,就見那幾支火箭觸地即燃,大火轟一聲竄起數丈高!
布赫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潑出來的根本不是沸水,而是火油!
紀涼城外的馬道被太陽曬得很幹,水一時半會兒滲不進地裡,托着浮在表面的火油四處亂淌,牙北戰馬蹦跳着想要躲開蹄下烈火,将背上士兵颠得七葷八素,互相沖撞,場面一片混亂。
布赫艱難控制住自己騎的馬,見部将亂成一團,怒極大罵:“一群廢物!”
他被怒火沖昏了頭,也忘了害怕,一甩馬鞭,大喊着“攻城門”,提着大斧就沖到了城下,将臂膀一甩,一斧重重地砍上了紀涼城門。
一聲巨響,整個城門都震了一下,随後是又一聲、更多聲的巨響。
章雲烽看着瘋狂顫動的大門,眉頭緊皺,将一旁的梯子搬了過來,往門上一架,提着半桶火油就上了城牆。
他謹慎地探頭,飛快往下看了一眼,數百個牙北士兵正堵在正門邊,最前排的士兵正在一個舉着大斧的牙北男人的帶領下,用手中武器猛砸城門。
章雲烽粗略估算了一下人數,擡手就将桶中火油潑了出去,随後将火引子點燃,往下一抛。
堵在門邊的牙北士兵或多或少都被濺上了火油,他們心知不好,趕緊後退,但數十張火引子已經如火蝴蝶一般飛了下來。
這火油見火就燃,火勢很快蔓延成一大片,沾得少的士兵還能靠拍擊或打滾撲滅身上火苗,被淋得多的則立刻被燒成一顆火球,旁邊的人想救都沒處下手。
章雲烽扔完火引子就從城頭下來了,他将空桶遞給負責添火油的婦人,而後在衆人緊張的目光中,深吸了一口氣:“城外還有約莫二百人。”
他一指身後那扇在牙北人瘋狂的攻勢下,正往下掉木闆的大門:“這扇門頂多再撐半盞茶的時間,在此之前,我們已經堅持了約莫半個時辰。
“方才在東南小門,有人同我說,紀涼城若破,檀口城腹背受敵,到時牙北人一路南下,甚至連陽關口都守不住。
“檀口城的援軍應當在快馬加鞭趕來的路上,我們還要再頂不到一個時辰。
“餘昌城和拓封城已經沒了,檀口城和紀涼城決不能丢,陽關口是北疆十六城咽喉之地,更不能丢。”
章雲烽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他停頓了一下,認真看過每一張寫滿凝重的臉,而後将長劍拔出,指向天空:“城門将破,不到十四歲的孩子,和六十歲往上的老人,去東南小門,立刻撤退。
“剩下的人,随我死戰,血流幹之前,絕不後退!”
話音剛落,身後城門終于不堪重負,發出一聲哀鳴後,轟然倒塌。
章雲烽在城門垮塌的瞬間飛身而起,一劍橫斬而出,直取布赫首級。
布赫尚未反應過來,險些真的被章雲烽抹了脖子,勒馬急退兩步,看清章雲烽的臉後,冷哼一聲,一甩缰繩,迎上章雲烽劍尖。
章雲烽自知實力不足,也不與他過多纏鬥,三招之内未能得手,立刻飛身後撤,布赫拍馬欲追,還不及跨過地上淩亂木闆,就被大火堵在了城外。
等在正門側邊的民衆見章雲烽退回城内,立刻按照章雲烽的安排,将剩下的火油全部從兩側傾倒在了木闆上,而後一根火把扔出,烈火沖天而起,把将要進城的牙北士兵全部攔在了城門口!
章雲烽心跳如鼓,見牙北士兵成功被大火攔住,再次擡手,于是城中守衛張弓搭箭,數百支箭如雨點般飛出,立刻将最前排的牙北士兵射成了刺猬。
布赫方才和章雲烽一交手,就知道這個讓自己提心吊膽了半天的“章家人”是個空架子,打了這麼多年仗,被一個半吊子逼成這樣,還是第一次。
布赫怒不可遏,從被火逼得連連後退的戰馬上跳了下來,提着大斧沖進了城中。
大火燎着了他的頭發于髭須,他在地上順勢一滾,躲過幾支射向他的箭,壓滅了身上火苗,而後大喝一聲,朝章雲烽砍來。
身後都是民衆,章雲烽知道自己絕不能退,于是咬牙拔劍,硬抗了布赫一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