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龍當天,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将薄翊演講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SenZ少見的打了一條領帶,他就坐在正下方,望向薄翊的眼光就像是欣賞着自己最優秀的作品。
随着PPT展示到最後一句,薄翊的緻謝詞念到最後一段,聲音罕見地頓了頓:
“最後,我要感謝Anzie Xu——你讓我相信,科學無法解釋的變量,或許就叫命運。”
掌聲雷動,大家都知道這篇文章的第二作者就是薄翊提到的Anzie Xu,但是沒有人知道此時此刻這個被提到的女孩也坐在人群中,看着金光閃閃的人。前排突然有人回頭對着許安枝微笑,一張熟悉又美麗的東方面孔一下子出現在許安枝的視線裡——萬欣阿姨!
順着視線往右邊看,是一位帶着金絲邊眼鏡的溫文爾雅的男人,坐在SenZ旁邊,右手搭在萬欣椅子的背面,側臉冷峻的額角與薄翊相似,此刻正低聲和SenZ交談
“你們薄家的人都有毛病?非要在緻謝裡加上愛人的名字?”一樣的吐槽,30年前用來吐槽薄笙,30年後用來吐槽薄笙的孩子。
人群很快散去,隻剩下幾個工作人員在這邊收集簽到表和整理資料,萬欣手裡正抱着一束藍色鸢尾為主的花束,笑着朝許安枝走來
“Anzie,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你。”她捧着的鸢尾花束藍得驚心動魄,像是把地中海的晴空裁下一角。腕間的翡翠镯子随動作輕響,恍若昆曲裡的搖闆聲。
“本來是買給臭小子的。”萬欣将花束遞來,指尖掠過許安枝的手背,溫暖幹燥,“見到你,忽然覺得藍色更配玉蘭”。
“萬欣阿姨,好久不見了。”許安枝接花的動作頓了頓。她今天塗了陸微硬塞的豆沙色口紅,與明豔的婦人相比,卻仍覺得自己的蒼涼底色無所遁形。
薄翊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他父親薄笙正在與SenZ交談,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掃過快速掃過她,又平靜移開。不動聲色站在了萬欣旁邊。
“安枝,這是我爸爸——薄笙。”薄翊的聲音落在耳畔,帶着實驗室裡調試精密儀器時的專注,“他修複過《永樂大典》的殘卷,也是個老學究來的。”
許安枝忽然想起高中同學提起薄笙時發亮的眼睛。很早之前,她就聽說過這位國家一級文物修複師的大名,直到今天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她才算有了實感——自己的男朋友,是來自怎麼樣一個鐘鳴鼎食的家庭。
想到當時在H市時薄翊修複古書籍時得心應手的摸樣,想來是從小就被熏陶,這樣家境下面長出來的小孩,可能還沒出生的時候就被詩詞歌賦腌入味。萬欣還介紹着說她大兒子薄昱怎麼怎麼忙根本來不了,許安枝就很好奇。
能養出來薄翊這樣的孩子的家庭,另一個人中龍鳳又該是什麼樣子。
薄翊聽到這裡,倒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嘴:“不用他人來,禮到了就行。”
萬欣直直看了他一眼,剜了一刀沒再說什麼。似乎是對薄翊這樣已經見怪不怪,許安枝覺得新奇,她從來隻看見過薄翊運籌帷幄和情深至壽的摸樣,像是這樣的孩子氣,好像是第一回見。
不免多看幾眼,被薄翊捕捉到目光以後又迅速偏離,偏偏他不放過她,手機訊息一直傳來。
晚飯是在薄翊家吃的,依舊是一套古香古色的建築,隻是精裝細軟相對于紐約更加精緻,内裡裝修也被改成古樸的中式建築。萬欣笑着解釋說以後可能陸陸續續要往波士頓定居,讓薄翊先提前來填一下人氣。
飯是請華人街最出名的私廚專門上門定做的淮揚菜,食材已經盡量還原,為了将就許安枝,桌子上還出現了當時她的家鄉菜。飯後,萬欣拉着許安枝往客廳裡的沙發坐下,拿出一個食盒,一層層打開:梅花形狀的雨花茶酥,酥皮透如蟬翼。
“翊翊說你不愛吃甜。”萬欣将茶推給許安枝,“這是南京老宅的春茶,配鹽漬櫻花。”
許安枝接過茶杯,發現杯底刻着“AZ”——和薄翊書房那套茶具是同一窯燒的。
薄笙正和薄翊讨論下一步的實驗進程,突然轉頭問:“安枝,你自己的那篇《CRISPR-Cas12a的脫靶效應》……”
許安枝捏緊餐巾,不免一陣緊張。還沒想清楚要怎麼回答薄笙的問題
薄翊切了塊酥點放進她盤子:“爸爸,你着什麼急?SenZ叫你來催的?”
櫻花在茶湯裡沉浮,許安枝突然看清——食盒底層壓着張老照片:少年薄翊站在玉蘭樹下,舉着塊牌子:“求購AZ品種玉蘭種子”。
實驗室裡,Klaus的電腦屏幕在暗處泛着幽光。藍光打在Klaus那張看不清神色的臉上,編輯好最後一段話,他又細細再檢查一遍,确認無誤了就直接點擊發送。
進度條很快就從灰色變道綠色,直接顯示發送完畢,Klaus的臉上才揚起怪異的笑,他對着空氣舉杯
Boyce,如果不能解決你,那就解決你最愛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