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所述的所有情況,的确都真實存在。
可即使喻和頌失去了死前記憶,聽完這一番論證和結果,都忍不住發笑。
被一個人多次敲詐勒索過,又怎麼會在沒有任何外力推動的情況下,毫無防備地踏上對方駕駛的車。
喻和頌側過臉,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江季烔。
灰蒙蒙的天,車内光線昏暗。
男人半張臉隐在黑暗中,垂着眸,神色不明地翻看手中厚厚一疊文件。
直到車外變得喧鬧,他才停下動作,擡眸朝車外望去。
黑眸倒映出車窗外陸陸續續走過的人。
面色蒼白、雙眼紅腫的青年被保镖攙扶着從車邊走過時,男人微側過臉,視線跟随。
青年被保镖攙扶上一輛轎車後座,而後沒多久,一個吊兒郎當的男人跟着上了車。
車門合上,轎車緩緩駛離。
先後上車的兩人,一個喻和頌再熟悉不過,他弟弟喻柯雲。
至于另一個,喻和頌說熟也熟,說不熟也不熟。
他的商業聯姻對象,名義上的未婚夫,楊丁睿。
喻家與楊家合作多年,一直缺一個互助更為融洽的契機。
多年前的喻和頌需要一個跻身喻氏接班人的踏闆,而空有身份不學無術的楊丁睿需要一份能保證他不被本家過早抛棄的支撐。
兩人徒有其名的關系是一場從一開始就明碼标價的交易。
喻和頌并不打算真的與楊丁睿結婚,兩人訂婚多年來的交集自然也屈指可數。
而據他所知,喻柯雲和楊丁睿,也并不熟識。
喻和頌思索間,忽地聽見身側男人聲音。
“跟上。”
聲音冷漠低沉,似乎還有些喑啞。
他下意識側過臉重新看向江季烔。
男人已經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垂下眸,繼續翻看起手中文件。
轎車駛出墓園,擠入湍流車道。
淅淅瀝瀝的雨不見停也不見大地落着,将世界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
最終停車的地點,是喻和頌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喻氏辦公大廈。
停在前方的轎車車門打開,率先下車的是楊丁睿。
楊丁睿下了車,沒有徑直離開,而是轉身,将車内人牽了出來。
喻柯雲搭着楊丁睿的手邁下車。
等車門關上,兩人間又不見半點親昵姿态,隔着小半臂距離,一前一後進了喻氏大廈。
江季烔已經在路上看完了厚厚一疊文件。
車停下後,他一直安靜坐着,無聲注視着窗外。
直到喻柯雲和楊丁睿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視野中,男人才擡手,推開車門下車。
江季烔下車的瞬間,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助理和後車上跟了一路的保镖齊刷刷下車,緊跟到江季烔身後。
面容冷峻的男人邁進喻氏大廈,目不斜視徑直朝樓梯間方向走去。
年輕的前台被突然的大陣仗吓得愣了半晌,反應過來的瞬間,連忙要上前阻攔。
“先生,沒有預約不能……”
話到一半,腿都沒來得及邁出,被一旁年長的前台一把拉住。
年長的前台低聲提醒。
“江氏,不是我們能得罪的。”
話音剛落,一身職業裝的女人微笑來到前台,在成排保镖的跟随下,“禮貌”地借走了電梯卡。
直達電梯除去一樓和地下兩層,隻通向總裁辦。
江季烔走到電梯前時,上一趟電梯剛好到達頂層。
電梯門倒映出男人淬了冰般的冷漠面容。
骨節分明的手擡起,按下上升按鈕。
電梯門開合,男人邁出電梯,輕車熟路地朝總裁辦方向走去。
秘書室罕見空無一人,像是被特意清了場。
走近總裁辦公室,毫不掩飾的喘.息聲闖入衆人耳中。
江季烔停了腳步,半阖下眼簾站在總裁辦公室門口。
辦公室裡響起的聲音沒有人比喻和頌更加熟悉,可語調和内容,卻又令喻和頌感到無比陌生。
“在我哥辦公室弄就讓你這麼興奮嗎?”
楊丁睿開口倒是穩定發揮的油膩。
“騷.貨,我這麼興奮因為誰你不清楚?”
“我怎麼不清楚,我看你就是喜歡我哥。”
“他那種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工作狂,我有病我喜歡他?而且他人都死了,你還提他幹嘛,多晦氣,好了寶貝兒,快别說話了,好好幫我……”
江季烔緩緩掀起眼簾,往後退出一步。
他身後保镖瞬間訓練有素圍上前,合力擡腿踹門。
“砰”一聲巨響,總裁辦公室的大門被朝内踹開。
門内的兩人顯然都被吓得不輕。
門被踹開時,誰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見着烏壓壓一排人進來,楊丁睿才猛地反應過來,連忙将身前喻柯雲拉起,慌亂提上褲子。
穿好褲子看清來人中為首的男人,楊丁睿一臉震驚破口大罵。
“江季烔?!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你跑誰場子來了!!!”
江季烔看都沒看楊丁睿一眼,視線徑直落到楊丁睿身後的喻柯雲身上。
青年一張臉煞白,如同受驚的小鹿般,淩亂着衣衫,躲在楊丁睿身後輕顫不已。
似乎是察覺到江季烔視線,他一雙在葬禮上哭紅了的眼睛小心翼翼擡起,眼淚要落不落地望向江季烔。
猝不及防對上江季烔毫無溫度的黑眸,喻柯雲表情有一瞬僵硬。
江季烔直視着喻柯雲,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裡響起。
“你哥剛死,你跟你哥的未婚夫在他生前的辦公室裡苟合。”
楊丁睿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
“江季烔你嘴巴放幹淨點!”
江季烔完全無視楊丁睿,往前邁出一步,視線牢牢鎖在楊丁睿身後的喻柯雲身上。
“他死于你們繼母弟弟所駕駛的轎車上。”
上位者凜冽的壓迫感壓下,男人漆黑的眸像一張漫天鋪開的審判巨網。
“而你們繼母的這位弟弟,曾對他進行過多次敲詐勒索。”
男人再次上前一步,走到楊丁睿跟前。
楊丁睿一臉不爽地想要将他推開,擡起的手被江季烔身側保镖牢牢抓住。
他火冒三丈:“你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再不走我叫保安報警了!”
江季烔垂下眸,居高臨下地看着縮在楊丁睿身後一言不發的喻柯雲。
“是什麼樣的情況,會讓一個從喻氏殘酷家族鬥争中厮殺而出,短短數月牢牢掌控半個A市經濟命脈的聰明人,毫無防備地踏上一輛曾對他進行過多次敲詐勒索的人駕駛的車。”
“是一個愚蠢的賭徒手段高超?”
“還是……至親至信之人的背叛?”
喻和頌站在江季烔身側,看着在江季烔接連的逼問下,喻柯雲蓋下的睫毛止不住輕輕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