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也看出了氣氛有些尴尬,她小聲在林星耳朵道:“江醫生人就是這樣,他平時每天除了病人的病情,能跟我們多說一句話都算得上是謝天謝地了。”
林星微微點了點頭,他甚至開始有點理所當然地在心底為江醫生找借口,這樣長相完美工作優秀的人,的确可能在某些其他方面不太擅長,比如人際交往。
護士已經在給他的胳膊消毒了,冰冰涼涼的酒精棉球在他胳膊上擦了擦,然後她拿出來一個細細的針用來抽血。
針紮進他的胳膊的時候,林星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睛,還好,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疼。
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坐在他前面的江醫生已經離開了,護士将針抽了出來,已經抽了滿滿一袋子。
護士對他笑了笑,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幾顆糖果,糖果是粉色的,上面還印着水蜜桃的卡通圖案。
“謝謝姐姐。”林星最喜歡吃水蜜桃味道的東西了,無論是糖果、冰淇淋,還是果醬,就連不愛吃水果的他,在烈日炎炎的夏天,一口氣都能吃三四個軟乎乎的水蜜桃。
“不用謝我,是江醫生給的。”護士道,“江醫生平時身上總是喜歡随身帶着水蜜桃味道的東西。“
林星頓時對剛剛那個不愛說話的男人好感度再次增加:“江醫生也喜歡吃水蜜桃味的東西?“
護士搖了搖頭:“江醫生不愛吃。不過每次遇到一些年齡很小的病人,他們在接受治療的時候會害怕哭鬧,甚至會鬧脾氣的時候,他總喜歡用這種糖果來哄那些小孩子。”
水蜜桃的糖果融化在林星嘴裡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甜膩,反而有一種清爽的水果味,就像是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水蜜桃立馬被榨成了汁,然後凝固成了這樣一顆一顆的糖果。
他邊吃邊想,我又不是小孩子。
吃了這顆糖果,林星一晚上都睡得很甜,夜裡稻殼1号也沒有出現之前的報警聲。
林星在睡夢中隐約想,稻殼1号雖然相比于0号得到了些許改善,但是還是有較高的誤報率。
就這樣,林星一覺沉睡到太陽升得老高。
他是被一個穿着格子衫的男人吵醒了。
穿着格子衫的男人叫蔔淩,他不僅是林星的同事,還是他曾經的大學同學以及室友。
大學四年,蔔淩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去圖書館待到閉館才回宿舍。林星偶爾看到他,他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去看書的路上。
那個時候,蔔淩信誓旦旦地對林星說,他的名字就有個淩字,這足以暗示他将來有一天會成為計算機界最負盛名、最崇高的圖靈獎的主人。
直到大學四年過去了,畢業的時候,蔔淩連畢業論文都撓頭寫不出來,眼看着自己的發際線越來越往上,頭發越來越少。
于是,蔔淩對林星說,他的名字叫蔔淩——不靈,這個名字完全阻礙了他要獲得圖靈獎的命運!
蔔淩在林星耳邊念叨過很多次,要去找算命先生改名。
而如今他摸了摸自己的黑框眼鏡,搖了搖林星的身體:“這都幾點了,還不起床?”
林星緊緊皺着眉頭,他從小就讨厭睡得正熟突然被叫起來,他擺着個臭臉看了看蔔淩:“我再睡一會。”
蔔淩一手拎着果籃,一手拎着牛奶,自從林星出事了之後,他一直都想來探病,可是自從林星走了之後,項目組裡面的任務都均攤到了他們這些人身上,每天加班到十一點,他隻能好不容易等到了周末,一大早就去超市買了探病禮盒,來看林星。
“别睡了,别睡了。”蔔淩一把掀開林星的被子,“都十點多了。”
林星一臉不爽,耳邊傳來稻殼1号播報時間的聲音:“已經十點半了。”
他這才緩緩坐了起來,蔔淩随手把東西放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體:“你這傷得也沒那麼嚴重嘛。”
林星的頭發像是雞窩一樣,他都沒聽清蔔淩說了什麼就含糊着答應着。
他和蔔淩都是好幾年的朋友了,兩個人在宿舍的時候就睡對床,打遊戲也是一個輸出,一個輔助。
兩個人熟到撅個屁股,就能知道對方要放什麼屁。
在這種時候,林星也全然不顧什麼接待客人的禮節,圾着拖鞋就去外面洗漱了。
等他回來,江醫生正在他病床旁邊站着,不知道在跟蔔淩聊些什麼。
看到林星回來,蔔淩笑着說道:“我正跟江醫生說我們上學的時候逃課被老師抓個正着的那件事呢,你記不記得我們當時下着大雨,傘都沒帶,看到室友發的要點名就往外跑...”
林星看到江醫生連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捂住蔔淩的嘴,像個被班主任發現沒有聽話的小學生一樣,端正地坐好。
“從今天開始,我之前給你開的這個藥就不需要吃了,你恢複得很快。”江醫生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個藥丸,他是來跟林星說這個的。
林星點了點頭。
江醫生眼下略微發青,充滿了倦意,他已經把白大褂脫了下來,眼鏡也摘了下來,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和淺藍色的牛仔褲,一點也不像個醫生,反倒像是個沒畢業的大學生。
看樣子,他應該是要下班了。
“江醫生。“林星叫住了江守恩。
江守恩挑了挑眉。
“那個水蜜桃的糖果…還有嗎?”
江守恩的嘴角微微上揚,林星好像看到他在笑,他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沒有看到那抹笑意,似乎都是他的錯覺。
也對,他從來都沒見江醫生笑過。
江守恩從口袋中掏出幾顆糖放在了林星的床邊,便走了出去。
蔔淩的身體湊過去,想要拿一顆糖果:“這是什麼糖,有這麼好吃嗎?”
他的手剛伸出去,那些糖果就被林星嗖的一下搶了過去。
“這個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