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片刻還是接下，露出一個笑容：“謝謝姐。”

宋懷玉上車，搖下車窗跟林鴻爾告别。

林鴻爾站在原地目送藍色的車牌走遠，手裡的圍巾被風吹得冰涼，她想了想還是沒圍，随手搭在臂彎往停車場走。

工作室哪有什麼事。今天的合同簽得還算順利，她現在需要的是回家洗個熱水澡。

林鴻爾幾乎把自己砸進車裡。

停車場寂靜無聲，林鴻爾手背壓上自己的額頭，微微阖眸。

一閉眼眼前就是一片混亂。

她又罵一句。

林鴻爾知道自己現在非常狼狽，甚至比始作俑者還要狼狽得多。

當然始作俑者現在毫無所知。

宋懷玉開車一向開得穩，宋卿靠在副駕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睜眼間看見熟悉的側臉，還不忘把鞋子蹬掉蜷在座椅上讓自己更舒服一點。

等紅綠燈的間隙，宋懷玉把擰開的礦泉水放在宋卿手邊，又從犄角旮旯裡翻出之前買東西留下的塑料袋：“自己抱着，别吐車上，不然你自己開去洗車。”

宋卿聽話地把塑料袋抓在手裡。

宋懷玉看了一眼時間，陳送差不多快放學到家，拿起手機給陳送發語音：“你到家了就收拾一下先睡，宋卿喝多了，我看一會兒她再回去，不用等我。”

前方的信号燈變綠。車子開始緩慢地起步。

好在不是下班晚高峰，即使走市中心也沒有太堵車。

宋卿微微睜眼，在飯店吐了一遭，眼尾滲出生理性淚水，前方的路燈在前擋風玻璃上暈出光團，她呆愣愣地看着路燈一盞盞飛快地閃過，中間夾着墨色的天空。

車裡的電台在随機放歌，是她聽不懂的粵語老歌，宋卿回想起林鴻爾車上的歌單。

她緩慢地阖眸，又睜開，“姐。”

嗓子摻了沙子一樣疼。她忍不住咽口水，嘔吐之後嘴裡還殘留着苦意。

“嗯。”宋懷玉雙手扶着雙向盤，前方又是紅燈，她準備停車。

“我好像喜歡女人。”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

宋卿靠在椅背上，幾乎脫力。

她說着好像，語氣卻無比笃定。

宋懷玉擡眸，看着前視鏡裡折射出副駕駛上女人的蒼白的面孔。

小羊毛卷，挑染的藍色褪成綠色又被染回去，她從來就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宋懷玉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

“你喜歡鴻爾？”雖然是疑問句，宋懷玉一出口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是，我喜歡她。”宋卿回答得很快。

又是長久的安靜。隻有發動機默默啟動的聲音。

車子停進地下停車場之後，宋懷玉解開安全帶的卡扣，卻沒有立即下車，宋卿也沒動，車裡的燈自動開啟，暈出一片暖黃的光，兩人的面容竟也有幾分相似之處，畢竟她們是表姐妹。

“你确定嗎？”宋懷玉難得質疑。

愛情，友情甚至親情，許許多多的複雜的情感往往纏着糾結在一起，甚至每一種感情落到宋林二人之間都融洽得一塌糊塗，宋懷玉如今細想後不得不承認，或許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

宋卿輕笑一聲。

她今年三十歲。認識林鴻爾那年她大二，十九歲。大三她們一起做工作室，兩個人的命運被捆綁在一起十年，回望來時路，宋卿無法否認，林鴻爾在她的生命中占據着不可估量之重。

曾經亂七八糟的疑問也像雜亂的線團一樣捆住她，她花了許多許多時間拷問自己，最終纏繞着的線的盡頭，都指向一個答案，是愛。

“你就當我喝多了吧。”酒精的作用卻讓大腦分外清明，在線團裡摻雜着的欲望此刻如同吸了水的海綿一般無限度膨脹，所有的糾結、疑問和徘徊都在今晚不攻自破，“我想讓她隻屬于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