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周一早上,宋懷玉請了假,帶着陳送去新學校報道。
北市二中離家不遠,不算是北市最好的初中,但校史很長,據宋卿說學校的人文關懷也不錯,初中部可以直升高中部,中考基本沒有升學壓力,宋卿就是從這兒畢業的。
辦轉學手續沒費多大力氣,宋赢一開始提出可以托關系讓陳送的學籍轉進北市一中,宋懷玉想了想,考慮到陳送本不拔尖的基礎成績,還是決定把陳送送去了二中。
陳送的新班主任是個中年的女老師,姓孫,不戴眼鏡,穿着幹練,教數學,也是初一的年級主任,說話的時候笑容不多,見宋懷玉帶着陳送過來,問她:“您是家長?”
宋懷玉明顯不足以成為一個女孩兒的母親。
“我是她姐姐。”
孫老師于是颔首,沒有多做疑問,“好,這邊轉學的手續已經處理好了,孩子一會兒要自己去教務處領取校服和課本,其他的事情家長還有什麼問題嗎?”
宋懷玉搖頭,她看陳送,陳送也搖頭。
陳送運氣不好,剛上課第二天就趕上學校期中考,語文作文的題目是“時間”,十三歲的陳送咬着黑色碳素筆的筆頭,思考片刻才着筆:
“時間如白駒過隙......”
陳送是第二年春天來的月經。
宋懷玉從櫃子裡拿了衛生巾教她怎麼用,一邊拆塑料包裝一邊問她:“害怕嗎?”
陳送看着淺粉色的塑料包裝紙輕飄飄地落進垃圾桶,搖頭:“之前院長給我們講過。”
她記得年長的女人站在她們的床前給每個快到年齡的女孩發衛生巾,她說,從來月經開始,每個女孩都有了創造生命的能力。年齡更大的女孩們互相傳遞衛生巾,她們用着福利院統一買的相同牌子的衛生巾,就像年幼時曾被同一個女人抱在懷裡,吃着同樣的飯長大。
即使陳送對福利院沒有什麼留念,她也不得不承認,在那一刻她們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像一家人。
那是獨屬于女孩們的連接。就像一座隻允許女孩們通過的橋,即使腳下的河流再湍急,她們也可以如履平地。
宋懷玉把衛生巾遞給她:“這是好事,不用害怕。這證明你長大了。”
陳送按下沖水鍵,看着馬桶裡一縷淺淡的血絲被水流卷走消失不見,布料上小小的一片褐色痕迹,跟影視劇裡被刻意制造的鮮紅色血漿大相徑庭,她忽然說:“女孩子天生就适合當醫生。”
“嗯?”宋懷玉擠了洗面奶往臉上搓泡沫,側身讓開位置給陳送洗手,鏡子裡映出女孩淺淡的眉眼,她還沒開始長高,但頭發長了不少。
陳送往手上擠了洗手液,“女孩早就見到真的人血是什麼樣子了,班裡的男生還在因為一點小傷哇哇大叫。血都沒見過的人怎麼當醫生。”她低頭沖洗手上的泡沫。
宋懷玉頂着滿臉的泡沫若有所思。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觀點,于是她說:“我覺得你說得對。”
“朱自清曾經寫過,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
到十二月,陳送開始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