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懷玉輕嗤了一聲，這次宋家寶當然會生氣，但宋梁能提醒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和這個弟弟并不親近，“我知道了，謝謝。”

宋懷玉挂掉電話轉身，對上一雙小貓似的眼睛，陳送坐在沙發上，抱着膝蓋看她，身上的家居服和她是同款，柔軟的布料随意堆出褶子，在暖色的燈光下泛出太陽的顔色。

她沒忍住過去伸手揉了一把陳送的頭發，又摸了一下，柔軟的手感也和小貓很像，“我明天要回去處理一些事情，讓宋卿過來陪你行嗎？鴻爾也在。”

陳送垂眸點頭，她沒有感受到不悅的情緒，宋懷玉說話時甚至可以稱得上輕松，這或許是個好信号。

宋卿是早上九點多到的，在睡衣外面随便套了一件毛衣開衫，一頭羊毛卷亂糟糟，手裡掂着電腦包，一臉苦大仇深地敲門進來，眼下一圈青黑，宋懷玉問她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宋卿皺着臉點頭，說昨晚兩點才睡，早上又被甲方的電話call醒改方案，改到現在還剩兩個稿子沒做，等着林鴻爾過來原來的稿子還是得繼續細化，總之将會是非常忙碌的一天。

宋懷玉穿着和上次回家時一樣的黑色大衣，短靴，圍巾，長發盤在腦後，多戴了一副黑色的框架眼鏡，很沉悶的配色，但在她身上并不顯得呆闆，恰好和北方的十一月底配合相當，聽宋卿絮絮叨叨也隻是笑，然後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們中午記得吃飯，我先走了，晚上盡量早點回。”

“......”宋卿坐在沙發邊上，看着宋懷玉收拾好背包準備出門，短暫地沉默，又開口，“姐，早點回來。”

宋懷玉手已經搭上門把手，沒回頭，聲音很輕，“知道了。”

這場面多少有些悲壯，陳送覺得。她站在一邊，覺得坐立不安，又有些無所适從。

這些是隻有宋懷玉和宋卿心知肚明的事情，她是個外人，被隔絕在這短暫的默契之外，隻下意識知道有些事情不對勁，對于細節卻一無所知。

宋懷玉就這樣走上了去往邯城的路。

或許應該用回到。

回到邯城。

邯城和北市離得不遠不近，剛好三個小時車程，下高速之後宋懷玉把何勝楠的微信從黑名單裡拉出來，發了一條“一個小時之後到家”，又重新拉回黑名單。

回去的路上要路過邯城一高。

校門和她們畢業的時候長得一模一樣，寄宿制高中，從校門外看總是冷冷清清，偶爾有請假的學生拉着行李箱出來，被父母匆匆接走，校門外又變得空空蕩蕩。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的高中時代，那絕對不是值得懷念的一段時光，她從不會請假回家，因為何勝楠不會開車，宋家寶又懶得過來接她，齊頌也不請假，但總有人過來隔着校門給她送飯，一般是阿姨，齊頌會抱着飯碗回來和她一起分享溫熱的食物，有時候紅燒牛肉或者排骨，有時候是洗淨切好的水果。

說起來已經是久遠到像上輩子的事情了。

之後的一切都恍若夢中，開車到家門口，上樓，敲門，門前貼着的對聯黑紅，落一層淡淡的灰，放在門邊上的廚餘垃圾在地上留下一道深黑的油印，門内的說笑聲朦胧又嘈雜，站在門外的是二十七歲的宋懷玉，也是十七歲的宋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