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第一人民醫院。

宋懷玉坐在大廳的座椅上，脊背貼着冰冷的金屬，頭頂是發白的燈光，盡管已經是深夜，醫院裡照樣人滿為患，行色匆匆的人從她面前走過。

她眼神有些渙散，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淩晨兩點。

她剛剛在公安局做了筆錄，行車記錄儀和監控攝像頭都很清楚地拍到是那個女孩突然從路邊沖出來，好在那個女孩被送到醫院檢查之後并沒有受傷，她不用承擔什麼責任，在筆錄上簽了字就可以離開了。

臨走前她猶豫了很久，終于開口問那個民警，“我想問一下，那個女孩兒現在在哪兒？”

民警疑惑地擡頭，“哦，她在北市第一人民醫院。我們正在聯系她的家屬。”

“好的，麻煩您了。謝謝。”

宋懷玉僵硬地點頭道謝，從警局出來已經是十二點半，她沒有絲毫困意，坐進車裡本來想回家，眼前卻總是那個女孩的臉，慘白的唇和唇邊的小痣。

她并沒有看見她的眼睛，于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墓碑上的照片上的那雙眼睛，圓圓的杏眼，帶着笑，微微彎起，黑白照片仍然透出靈動。

那個女孩的眼睛，也會長這個樣子嗎？

鬼使神差地，宋懷玉調轉車頭，往醫院走。

然後就到了現在。

那個女孩沒醒，她問了護士，女孩沒什麼大事，隻是低血糖和營養不良，暫時聯系不上家長，宋懷玉去交了費。

繳費單子在她手裡攥的皺皺巴巴，宋懷玉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解鎖。

何勝楠的微信她還沒回，點開對話框開始打字，“到了，”

她知道何勝楠的手機半夜都靜音，倒也不怕吵醒她。

猶豫片刻，她接着打字，“剛剛我出了車禍。”

光标在界面上一跳一跳，宋懷玉盯着對話框良久，上面是她和何勝楠的聊天記錄，何勝楠和一般的母親一樣叮囑她在外地照顧好自己，逢年過節問她什麼時候回家，隻是她回答的少，零零散散的對話足見母女兩個人的生疏。

宋懷玉抿唇，還是删除了打出來的字，重新輸入，“剛剛睡着了。”然後點了發送。

她起身，在醫院旁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個面包回了車裡，方才下的小雨已經停了，空氣裡帶着潮濕的泥土的味道，地下停車場的燈光昏暗，映亮她發白的一張臉。

宋懷玉撕了面包包裝，塑料袋在安靜的車裡稀裡嘩啦的響，嘗不出什麼味道，隻是安靜的咀嚼以期填飽肚子，副駕駛還放着她的圍巾，羊絨大衣在她身下亂糟糟的團成一團。

她沒空在意這些細節。

又響起微信的提示音。

她打開，是宋卿發來的消息，說她剛熬了一個大夜做完了設計稿，這次的客戶要求太高，早上起來還要跑一趟工廠之類的，總之充滿了社畜的怨念。

宋卿是她姑姑的女兒，和她年紀相仿，兩人都在北市大學讀書，何勝楠又拜托姑姑多照顧一下她，兩人便熟悉起來。

宋卿如今做的是内衣行業，大三的時候抓住短視頻平台興起的風頭拓展到電商，又一鼓作氣開了自己的工作室，宋懷玉也掏出三年攢下來的錢當做注資，現在工作室和工廠都小有規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