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接過了自己眼下的爛攤子,并沒有帶來什麼實質的改變,卻讓蔣怡第一次有種相信、托付和依賴的感覺。
那天周方展沒有精心打扮,胡子邋遢,隻貼身穿了件普通又柔軟的白色高領毛衣,可是蔣怡念念不忘的正是他這個樣子。
她神使鬼差地打開微信進入和周方展的聊天頁面,隻看一眼失落頓時填滿心髒。
最後一條消息記錄是上個月初,她問周方展一款咖啡機要怎樣使用,隔了好幾個小時才收到回複,也是禮貌又疏離的語氣。
“你這周末有時間出來嗎?最近新上映的電影很好看。”
打完這行字按下發送,蔣怡向身後的靠枕重重一倒,好似被抽走了脊椎無力地癱軟下來。不管了,就這樣吧。她咬咬牙自暴自棄般的閉上了眼睛。
蔣怡有時覺得自己是在沙漠獨行很久的流浪人,雙眼空洞神情麻木,像是對一切都沒有知覺。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内心的激蕩和沖擊,她渴望水,她渴望有人來澆灌和自己,哪怕是水流太大會将她沖碎,她也願意。
厚重的雲層遮出短暫的陰涼,風吹過樹葉時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配合着一些小鳥和昆蟲的輕叫,組成夏日獨有的交響曲。
上課鈴響起時陶玖剛從後門急匆匆地跑進來,看見最後幾排的座位已經被占滿了,她隻好輕手輕腳忐忑地坐到了第二排。
老師站在講台上透過厚厚的鏡片望了陶玖一眼,沒有作聲繼續整理着教案。陶玖看到他的左手無名指戴着一枚戒指,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璀璨的光。
明明前幾天上課時還沒有的,原來最近訂婚了嗎?難怪平時一向嚴厲的老師看到學生遲到都沒有說什麼。
人開心的時候看什麼都順眼。就像她這幾天頻繁又反複地回憶起和陳姝野約會時一些快樂的細枝末節,像是在寒冷黑夜裡看到了燃燒的篝火那樣溫暖又平靜,連帶着覺得這些枯燥又繁重的課程也沒那麼讨厭。
專業課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陶玖無聊地打開手機,點開和陳姝野的對話框。
“你在幹嘛?”她慢吞吞地打字,發送鍵卻摁得飛快。
陳姝野過了一會兒才回消息來:“好好聽課。我在醫院,陪朋友來做個檢查。”她發來了一張照片,好像隔着屏幕都能聞到熙攘的挂号大廳裡充斥的消毒水味。
“你怎麼知道我在上課?”陶玖低着頭專心打字,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之前你給我發過課表,我設置成聊天背景了,以後上課少看手機。”陳姝野發了一個“敲你”的小鳄魚表情,陶玖的神色不自覺地心虛,讪讪地回了個“卑職告退。”
她一隻手拄着下巴,回憶起來從前做體檢的過程都是漫長又無聊。好像很久沒去醫院了,不知道穆醫生還記不記得自己。而她在離開時說得那句“雖然這裡是醫院,但還是會舍不得”也是真誠的,比如此刻,陶玖有點想念穆醫生,想以朋友的身份去看看他。
周方展收到蔣怡的消息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
自從偷聽到鐘祈和她妹妹的聊天之後,周方展就陷入了一種煩躁的内耗裡,像是心髒某個地方裂開一條縫隙,所以有些血流了出來,又有呼嘯的風灌進去。他隻好通過一些電影、書籍和音樂來轉移注意力,一不留神就忘記看手機。
落地窗外是甯靜又遼闊的江面,周方展這時剛做好晚飯,兩片厚切烤吐司,芝士煎蛋炒火腿和簡單的牛油果三文魚拼盤。他正打算拍張照片卻看見微信有條未讀消息,來自一個連備注都沒有的女生。
周方展疑惑地往上翻了幾頁聊天内容才想起來她是誰——鐘祈的好朋友,叫蔣怡。長得不算太漂亮,卻有小家碧玉的清秀。
周方展對那張臉已經記憶模糊,但是對蔣怡含情的眼神卻有些印象,他年輕時也是久經情場,自然看得出來蔣怡純粹的炙熱目光是什麼意思。她對自己有好感,所以才會放下矜持好幾次主動發消息,但都被他不冷不熱地擋回去了。
而從前周方展隻覺得他會和鐘祈有情人終情眷屬,對這個女生的态度也保持在對待客人,從那幾條聊天記錄也能看出來。他曾經還得意洋洋地打算着,如果蔣怡表白的話他會如何委婉拒絕——甚至他準備好了說“我不想讓鐘祈誤會”。周方展現在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